赤水河谷,刹那间沦为修罗场。血日妖星投下诡谲的光,将厮杀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伏兵的弩箭依旧如毒蛇般从高处攒射,前后包抄的亡命之徒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兵刃汹涌而来。龙雀卫的圆阵在双重打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摇摇欲坠,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干涸的河床。
王莽那句蕴含气运的怒吼,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颗冷水,虽未能立刻扭转战局,却极大地提振了龙雀卫残存将士的士气!皇帝陛下未弃他们而去,甚至亲自持剑立于阵前!那微弱的赤芒,在此刻成了黑暗中不屈的灯塔!
“护驾!杀!”阿远须发戟张,如同疯虎,腰刀舞成一团雪光,将两名试图冲破盾阵的匪徒劈翻在地!他不再考虑防守,而是以攻代守,率领着最精锐的十余名龙雀卫,如同锋利的箭矢,猛地向河谷前方出口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他要为皇帝撕开一条生路!
王莽紧随其后,斩蛇剑每一次挥出,赤芒虽不能及远,却对靠近的敌人有着莫名的震慑与削弱之效,剑锋所向,竟无一合之敌!他不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皇帝,而是化身为战场上的利刃!怀中的黑色碎片依旧滚烫,那股冰冷的躁动能量与天上的异象隐隐呼应,干扰着他的心神,却也似乎在被动地汲取着周围弥漫的杀戮与绝望气息,让他出手更加狠厉、果决。
高地上的弩手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箭雨更加密集地倾泻向冲锋的箭头!不断有龙雀卫中箭倒地,但后面的人立刻填补上空缺,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用身体为皇帝和阿远阻挡着致命的箭矢!
惨烈的突围战在狭窄的河谷中上演。刀剑碰撞声、弩箭破空声、垂死的惨嚎声、决死的怒吼声,与天空中那轮血日妖星带来的无声压迫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王莽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眼中只有前方不断倒下的身影和那条需要用生命铺就的通道。一名龙雀卫在他面前被数把长矛同时刺穿,却死死抱住矛杆,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陛下……快走!”
王莽眼眶欲裂,一剑削断矛杆,脚步不停。
就在他们即将冲垮前方阻截,眼看就要突出河谷的瞬间——
“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乱石中窜出,速度奇快无比,手中一柄幽暗的、不带丝毫反光的短剑,直刺王莽肋下!时机、角度刁钻狠辣到了极致!此人一直潜伏,直到这最关键的时刻才发出致命一击!
是高手!绝非普通匪类!
王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陛下!”阿远回身救援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王莽几乎是本能地,将怀中那滚烫的黑色碎片猛地向上一抬!
“铛——!”
一声极其刺耳、非金非玉的碰撞声炸响!
那柄幽暗短剑精准地刺中了黑色碎片!预想中碎片崩碎、利刃入体的场景并未出现。那碎片坚硬得超乎想象,短剑刺中它,竟如同刺中了万丈山峦,不得寸进!反而一股冰冷、混乱、带着强烈反噬之力的能量,顺着短剑猛地倒灌而回!
那偷袭的黑影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条持剑的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黑色的冰晶,并且迅速向身体蔓延!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痛苦,猛地舍弃短剑,身形暴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乱石之后,速度快得惊人。
王莽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握着碎片的手掌一阵发麻,那碎片上的滚烫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但那股冰冷的躁动却更加清晰了。
这碎片……果然非同寻常!
这短暂的阻滞,让突围的势头为之一缓。身后的追兵和两侧高地的弩箭再次逼近。
“走!”阿远不顾自身安危,再次奋力前冲,刀光过处,将两名挡路的匪徒拦腰斩断,终于在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狭窄的缺口!
“冲出去!”王莽厉喝,一把抓起旁边担架上昏迷的刘秀,将他甩到自己背上,用腰带迅速捆紧,同时另一只手挥舞斩蛇剑,格开射来的冷箭。
残存的三十余名龙雀卫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护着背负刘秀的王莽,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道用生命换来的缺口处汹涌冲出!
一旦脱离狭窄河谷,进入相对开阔的戈壁,龙雀卫骑兵的优势便显现出来。尽管人困马乏,但剩下的皆是百战精锐,骑术精湛。他们不再恋战,而是凭借着出色的马术和配合,在戈壁上划出一道曲折的轨迹,奋力摆脱追兵。
身后的喊杀声和弩箭声渐渐远去,但那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并未消散。王莽知道,那些伏兵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伏在马背上,感受着背后刘秀微弱的呼吸,看着怀中那块渐渐恢复冰凉、却仿佛沉重了数倍的黑色碎片,心中没有半分突围成功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忧虑。
刘秀昏迷前那石破天惊的警告,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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