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处,万籁俱寂,时间仿佛在此凝固。寒玉床森白的寒气不再随意飘散,而是如拥有生命般,化作缕缕灵动的白雾,缭绕在秦毅周身,试图沁入他那略显虚幻的魂体,却总被一层隐晦的金光与更为深邃的波动悄然荡开。他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那里,一页青铜残卷静静悬浮,其上的古老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却也像无数根无形的锁链,牵扯着他尚未完全稳固的魂脉,传来阵阵细密如针刺、深入灵魂本源的隐痛。
昆仑之行的三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前方的凶险。蚀心教的诡谲难测,昆仑秘境的万古风雪与潜藏杀机,仅凭眼下这具虽得杨戬神力相助凝聚、却远未大成、甚至与青铜残卷之力时有冲突的魂体,此去何异于螳臂当车?一种对力量的迫切渴望,与对自身根基不足的深切忧虑,在他心中交织、翻腾。
就在他全力运转功法,试图强行抚平魂脉中因残卷之力引起的躁动时——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低沉的震颤!整个洞府,不,是这片天地固有的法则,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宁静湖面,荡漾起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扭曲光影的混沌涟漪!寒玉床的白气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瀑布;空气中游离的尘埃定格不动;时间于此失去了意义,变得粘稠而缓慢。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随之弥漫开来,厚重、古老、苍茫,仿佛自鸿蒙太初便已存在,带着抚平万物的宁静与俯瞰纪元的悠远。
秦毅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缩。视线所及,那扇铭刻着防护阵法的厚重石门,未曾发出丝毫声响,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似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从实体化作了虚无的幻影,最终彻底消融!
门后,并非熟悉的幽深山径,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不休的混沌之气!地火水风在其中生灭演化,清浊二气纠缠不定。下一刻,一头体型大如山岳、筋肉虬结如龙、皮毛泛着青黑色幽光的巨牛虚影,脚踏由无数细密道纹凝聚的祥云与混沌,自那虚无深处缓缓踱步而出。牛角弯曲,勾勒出力量大道的至简轨迹;牛眼温润平和,眼底却仿佛倒映着星河诞生与寂灭的宏大景象。牛背之上,一位老者侧身而坐,鹤发童颜,面容慈和静谧,身着看似朴素却隐含周天星辰轨迹的玄色道袍,手持一柄莹白如玉、尘丝流淌着太初光晕的拂尘。
正是太上老君法驾亲临!
老君并未开口,但其宏大、平和、仿佛与道合真的声音,却直接响彻在秦毅的魂体深处、回荡在洞府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大道共鸣:“小友魂体虽凝,得异宝淬炼,然根基浮虚,如无根之木,似沙上之塔,难承大道之重,亦难御至宝之威。欲踏昆仑绝巅,破灭万古邪祟,需先立不朽之基,铸不灭之躯,使灵与肉合,神与道同。”
话音甫落,老君手中拂尘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挥。一道清蒙蒙、温润润,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的混沌气流便如拥有灵智般探出,瞬间将秦毅的魂体完全包裹。这股力量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灵力、神力都截然不同,它并非霸道地冲击或灌输,而是如同母亲温柔的手,如同滋润万物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浸润到他魂体的最细微结构,每一个念头,每一缕魂光。那些因青铜残卷灵力激荡而产生的撕裂感、针扎般的隐痛,在这混沌气流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修复、强化,传来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极致温暖与舒适,灵魂仿佛回归了最初的孕育之地。
秦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瞬间明悟此番机缘之大,超越以往任何一次。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舒泰战栗,立刻从寒玉床上起身,不顾魂体初愈的些微滞涩,郑重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袍,躬身,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晚辈秦毅,拜见老君!不知老君圣驾降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不知老君有何训示,晚辈洗耳恭听!”
老君端坐青牛之上,抚须微笑,目光落在秦毅身上,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长河,看到了他魂体中纠缠的青铜残卷因果,看到了他与杨戬的际遇,更看到了未来昆仑之行的重重迷雾。“你手中那页残卷,牵涉之深,关乎此次天地小劫运转之枢机。昆仑墟,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亦是大劫关键节点之一。此去,非仅凡俗险阻,更有混沌遗留之魔念蛰伏,触及根源之诅咒暗藏。你如今魂体,灵动有余而根基不足,寻常邪祟或可周旋,若遇上述之物,恐有魂光崩散、真灵蒙尘之厄,形神俱灭,绝非虚言。”
他顿了顿,袖袍仿佛囊括寰宇般微微一抖,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紫金、表面有无数细密玄奥道纹如呼吸般明灭流转的丹药,缓缓飞出。这丹药甫一出现,并未引发惊天动地的异象,反而让周遭一切躁动的灵气、法则都安静下来,散发出一种非兰非麝、却能启迪智慧、洗涤魂粹、让闻者道心清澈的先天道香。丹药内部,仿佛蕴藏着一方微缩的、正在演化的混沌宇宙,无数光华在其中生灭轮回,引动得秦毅体内的青铜残卷都发出了细微的、欢欣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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