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拉普拉斯的盲区
“所谓的‘拉普拉斯妖’（Laplaces Demon）……”
亚瑟一边后退，一边看着那些红着眼睛逼近的机械卫兵，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大学讲坛上授课。
“是法国数学家拉普拉斯在1814年提出的假设：如果有一个智者，知道宇宙中所有原子在这一刻的位置和动量，那么通过牛顿定律，他就能计算出宇宙的过去和未来。”
咔嚓。 三个机械卫兵同时抬起手臂，手掌中心的蒸汽高压喷口亮起了红光。
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红袍主教冷笑道：“不用拖延时间了。卫队的大脑连接着差分机，它们每秒钟能计算你的一万种闪避路线。在它们眼里，你的未来已经是写在纸上的剧本。”
“剧本？”
亚瑟突然笑了。他没有举枪瞄准卫兵，而是做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动作——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玻璃弹珠。 那是小孩子玩的廉价玩具。
“主教，你知道为什么‘拉普拉斯妖’后来死了吗？” 亚瑟猛地将手中的几十颗玻璃弹珠洒向了地面。
这些弹珠并没有砸向敌人，而是丁零当啷地落在满是油污和积水的钢格板上，毫无规律地四散弹跳。
“因为它忽略了**‘混沌（Chaos）’**。”
战斗开始。
卫兵们的逻辑核心瞬间卡顿了。 如果是计算一颗子弹的轨迹，它们只要0.001秒。 但现在的地面上，几十颗弹珠在不规则的金属板上疯狂弹跳，每一次撞击都受到地面油污厚度、微小凹痕、甚至空气气流的影响。
这就是着名的三体问题（Three-body Problem）的微缩版——当相互作用的物体超过三个，其运动轨迹就是不可解的。
对于差分机来说，这些弹珠的轨迹产生了无穷大的算力负荷。
【警告：变量溢出……轨迹预测失败……重算中……】
卫兵们的动作出现了0.5秒的僵直。
“就是现在。”
亚瑟没有开枪打人，他抬起左轮，枪口对准了头顶正上方的一根摇摇欲坠的排气扇叶片。
那里有一颗螺丝已经生锈了。
砰！
子弹精准地打断了那颗螺丝。
沉重的铁扇叶呼啸着坠落。如果是平时，卫兵们能轻松计算出它落下的轨迹并躲开。 但现在，那一地的玻璃弹珠改变了“初始条件”。
其中一颗弹珠恰好滚到了中间那个卫兵的脚后跟。 卫兵刚想后撤躲避扇叶，脚下的轴承却踩到了弹珠，瞬间打滑。
这一滑，就是着名的“蝴蝶效应”中的那只蝴蝶。
卫兵失去平衡，手臂上的高压蒸汽炮失控射出。 呲——！ 高温蒸汽没有打中亚瑟，而是误伤了左边的队友。 左边的卫兵被击中能源核心，瞬间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又把右边的卫兵推向了坠落的扇叶。
咣当！
巨大的扇叶像断头台一样砸下来，把右边的卫兵切成了两半。
仅仅一枪。 仅仅是一把玻璃弹珠。 那个号称能预知未来的“拉普拉斯卫队”，就在一连串滑稽却又致命的连锁反应中全军覆没。
亚瑟站在混乱的中心，推了推眼镜，连衣角都没有脏。
“看明白了吗，主教？”
亚瑟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目瞪口呆的红袍人。
“这个世界是一个复杂的混沌系统。初始条件的微小偏差（一颗弹珠），会随着时间指数级放大（全队团灭）。”
“你们引以为傲的‘宿命论’，在混沌面前，就像是用直尺去测量云朵的形状——蠢不可及。”
红袍主教气得浑身发抖，那双黄铜机械手狠狠地抓碎了栏杆。 “异端……你这个亵渎真理的异端！启动备用电源！把所有的……”
轰隆——！
还没等他说完，脚下的整个热电厂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亚瑟刚才写入的那个“虚数公式”开始反噬了。被暂时借到“复平面”的废热，现在带着利息回来了。
“哎呀，看来我的‘借贷’到期了。”
亚瑟没有任何恋战的意思。他一把捞起薛定谔，转身冲向旁边的一条垃圾滑道。
“祝你们在热力学地狱里玩得开心。”
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漆黑的滑道。
下一秒，身后的热电厂被冲天而起的蓝色火柱吞没。那是纯粹的熵增之火，不带任何感情地清洗着所有的罪孽与算计。
……
半小时后。 贝克街221B，地下密室。
这里没有窗户，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厚厚的铅板，用来隔绝外界的认知干扰。 房间里很乱，堆满了泛黄的旧书、不知名的炼金仪器，还有几台亚瑟自己组装的手摇式发电机。
亚瑟浑身湿透，狼狈地瘫坐在破旧的皮沙发上。 薛定谔正趴在壁炉边，把身体里的水分“量子隧穿”出去，弄得地上一滩水渍。
亚瑟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旧日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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