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我会觉得引力是上帝的爱?为什么我觉得那个电灯泡是因为它自己想亮才亮的? 噢,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不需要思考,不需要逻辑,不需要为宇宙的热寂而担忧……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原本紧抿的嘴角松弛下来,露出了一丝痴呆般的傻笑。
头顶管道上的那几只“侦查虫”,原本死死盯着亚瑟的红色复眼,突然熄灭了。 在它们的雷达里,那个刺眼的“红色高频目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茫茫人海中又一个平庸的、温顺的、频率低下的背景噪音。
多普勒红移消失了。 因为亚瑟停止了奔跑,他混入了羊群。
“喵……” 怀里的薛定谔有些担忧地抓了抓亚瑟的胸口。它能感觉到主人的逻辑锚点正在松动,亚瑟的存在感正在变得稀薄。
“嘿嘿……猫咪……好吃的猫咪……嘿嘿……” 亚瑟流着口水,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摸着猫头,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诊所。
但他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左手,却在做着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他用指甲,死死地掐进了自己大腿的肉里。 鲜血直流。
他在用痛觉对抗药效。 他在用生物电流刺激那最后一点清醒的神经突触,死守着大脑深处最后一块**“理性高地”**。
(记住……亚瑟·卡特……地球是圆的……光速是299,792,458 m/s……E=mc^2……你是清醒的……你只是在装睡……)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些公式,像是在狂暴的飓风中抱着桅杆祈祷的信徒,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半疯半醒的状态下,亚瑟穿过了黑市的封锁线。他看起来就像个喝醉了的酒鬼,连路边的乞丐都懒得看他一眼。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离开诊所不久。 那个收了他煤块的医生,正擦着手上的油污,对着一个微型通讯器低声汇报: “喂?宪兵队吗?对……我是‘线人404号’。刚才有个怪人,虽然打了一针降智剂,但他给的那块煤……我看了一下,上面的碳14衰变周期是对的。” “也就是说,那是旧世界的真货。” “那个炸了电厂的通缉犯,刚刚从我这里离开。”
……
十分钟后,第9号地铁站出口。
冷风吹过,药效开始减退。 亚瑟扶着满是涂鸦的墙壁,弯着腰,大口呕吐着。 随着理智重新占领高地,那种“我是个傻子”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真理……是有代价的。” 亚瑟擦了擦嘴角的秽物,重新戴正了歪斜的眼镜,眼神中的浑浊瞬间褪去,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他不仅躲过了侦查,还顺手在刚才装傻的时候,从路过的一个黑市商人的口袋里“顺”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旧时代的机械怀表。
在这个时间被随意篡改、不同街区时间流速都不一样的世界,一块走时精准的机械表,就是最好的惯性导航仪。
“有了这个,我就能计算出‘真理宪兵队’的巡逻死角了。”
亚瑟打开怀表,看着秒针有节奏的跳动,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怀里的薛定谔突然全身炸毛,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亚瑟猛地抬头。
不是红移。 是紫移 (Blueshift / Violetshift)。
在他正前方的街道尽头,那里的空间正在疯狂压缩。路边的霓虹灯招牌、废弃的垃圾桶,甚至连光线本身,都在向着那个方向坍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
一个穿着纯白色西装、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个男人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就因为频率蓝移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那是比“波谱侦查虫”恐怖一万倍的东西。 那是**【皇家物理学会·首席修正官】**。
男人停在十米外,动作优雅地摘下洁白的手套,仿佛这里不是肮脏的下水道出口,而是皇家的舞厅。
“亚瑟·卡特。你的‘多普勒伪装’很有趣,充满了底层老鼠的生存智慧。”
男人笑了,笑得很残忍,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 “但你忘了一个物理常识。”
“当你试图假装静止时,你的心跳、你的血液流速、你对抗药效时的恐惧……都在微观层面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颗漆黑的、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球体。
“在绝对的观测者眼里,你心里的噪音,吵得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亚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感觉到了。 不是恐惧,而是重力。 那个男人指尖的黑球正在扭曲周围的时空结构,亚瑟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手开枪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
男人轻轻弹了弹手指,那颗黑球缓缓飘向亚瑟。
“现在,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史瓦西半径’(Schwarzschild Radius)吧。”
“看看把你压缩成一个奇点,能不能让你那颗顽固的大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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