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最后一箱画具搬进302室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又闪了三下。灯泡大概是从上个世纪沿用下来的,光线昏黄得像蒙了层猪油,照得墙皮剥落的楼道里,每道裂缝都藏着阴影。这栋楼在拆迁区的最深处,左右邻居早搬空了,只有她为了赶插画稿,图房租便宜,租下了这整栋楼里仅存的“能住人”的房间。
“吱呀——”防盗门关上的瞬间,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有人在用塑料桶泼洒什么液体,“哗啦、哗啦”,混着声控灯熄灭前的最后一点光亮,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林小满放下箱子,趴在猫眼上往外看——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刚拖上来的行李箱,轮子上沾着的泥渍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印子。
“大概是老鼠吧。”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转身打量这间临时的“画室”。房间不大,带个北向的小阳台,窗外正对着另一栋更破旧的居民楼,楼体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像道未愈合的伤疤。阳台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件褪色的蓝布衫,不知道是前租客落下的,还是房东忘了收。
夜里两点,林小满被一阵规律的“哗啦”声吵醒。声音从楼下传来,隔几秒一次,精准地敲在她的耳膜上。她抓过手机点开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到阳台,往下望去——楼下的空地上,站着个佝偻的老妇人。
老妇人穿着件藏青色的斜襟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银簪挽在脑后。她手里提着个掉了漆的搪瓷桶,正弯腰往地上泼水。月光落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桶里泼出来的液体泛着淡淡的褐色,在地面上积成一滩,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药味。
“阿婆,这么晚了还在泼水啊?”林小满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妇人的动作猛地顿住,缓缓抬起头。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你是新来的?”老妇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怪的穿透力,“这楼里的灰多,得天天泼水洗洗。”
林小满还想再问,老妇人却提着桶转身,走进了对面那栋画着“拆”字的楼里。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触发,亮了又灭,最后只剩下那滩褐色的水渍,在月光下慢慢渗进水泥地。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去楼下的小卖部买早餐,顺便问起昨晚的老妇人。小卖部的王伯正用抹布擦着玻璃柜,闻言动作顿了顿:“你说张桂英婆婆啊?她就住对面那栋楼,301室,是这一片最后没搬的住户了。”
“她为什么半夜泼水啊?”林小满咬了口包子,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唉,说来话长。”王伯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个旧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你看,这是她老伴老周,二十年前在厂里当锅炉工,得了肺炎,没治好走了。从那以后,张婆婆就有点不正常了,总说家里有灰,会让老周咳嗽,天天凌晨起来泼水,说是‘消毒’。”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蓝色工装,笑容憨厚,身边的张桂英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弯成了月牙。林小满注意到,照片背景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件和她阳台一模一样的蓝布衫。
“那她泼的是什么水啊?我闻着有股药味。”
“中药水呗。”王伯往对面楼的方向努了努嘴,“老周生病时,张婆婆天天给他熬止咳的中药,后来老周走了,她就把中药水装在桶里,说能‘杀死’让老周生病的细菌。我们劝过她好多次,可她不听,说这楼是她和老周结婚时单位分的,说什么都不搬。”
林小满回到房间时,发现阳台的蓝布衫不见了。她正纳闷,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阳台的衣服我收走了,那是老周的,谢谢你帮我挂了这么久。”发件人备注是“张桂英”。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总能在凌晨两点听到泼水声。她试过偷偷观察,发现张桂英泼的水确实是褐色的,而且每次泼完,都会站在原地愣很久,像在等什么人。有一次,林小满把画稿落在了楼下,下楼去捡时,正好碰到张桂英提着桶回来。
“张婆婆。”林小满鼓起勇气打招呼,“您泼的中药,是治咳嗽的吗?我最近也总咳嗽,能不能问问您方子?”
张桂英的眼睛亮了亮,把桶往地上一放,拉着林小满的手往自己家走:“走,我给你写方子。老周当年喝了这药,咳嗽就轻多了,就是……就是没来得及喝完。”
张桂英的家跟林小满的房间只隔了一条楼道,却像两个世界。301室的门是老式的木门,门楣上挂着个褪色的“囍”字,门框上刻着两道痕迹,是她和老周的身高记录,最高的一道停在1998年。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针织毯,茶几上摆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劳动最光荣”,杯沿有个小小的缺口。
“这杯子是老周送我的定情信物。”张桂英摸着杯子,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他说我天天在厂里给大家送水,劳动最光荣,就用攒了三个月的粮票换了这个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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