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忠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真正属于祖父的、带着寄托和慈爱的光芒:“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男孩,叫方大军,希望他将来能像队伍一样,壮大门庭;女孩,叫方艳华,愿她容貌明媚,生命光华。”
这一刻,婴儿的啼哭、产妇平稳的呼吸、老宅外雨后初晴的阳光,以及祖父那声充满期许的命名,共同交织成一曲生命的赞歌。所有的曲折、艰难,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和慰藉。这个家庭,也因这对龙凤胎的降临,真正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方菊芳的生产,可谓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月子里的方菊芳,是在极致的幸福与极致的疲惫中度过的。
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她。看着身边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家伙,哥哥大军哭声洪亮,小腿有力,又蹬又踹;妹妹艳华则安静许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微抿,像极了方菊芳小时候。喂奶、换尿布、哄睡。这些繁琐的日常,因为双倍的份量,几乎占满了她所有的时间。常常是刚喂饱一个,另一个又饿了;这个刚睡着,那个又开始啼哭。夜里更是无法安眠,总要醒来三四次。
方菊芳的睡眠严重不足,眼圈总是青黑的。她原本就单薄的身体,在经历了生产的大耗之后,更显消瘦。方振富心疼不已,除了忙于医疗站的事务,一回家就抢着帮忙。他学着给孩子拍嗝、换洗尿布,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夜深人静时,他看着妻子在昏暗煤油灯下,强撑着精神哺乳,脸颊贴着孩子柔软的发顶,那种静谧而坚韧的美,让他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他常常轻声说:
“菊芳,辛苦你了。”
方菊芳只是摇摇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辛苦,看着他们,我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然而,身体的劳累却是实实在在的。方菊芳有时抱着孩子久了,腰就酸痛得直不起来。奶水要供应两个婴儿,也显得有些不足,她心里着急,拼命喝那些油腻的催奶汤,喝得直反胃。方振富想方设法为她调理身体,找来通草、王不留行等草药为她煎服,又变着法子做些清淡有营养的吃食。生活的清贫,让他们请不起帮佣,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这对年轻夫妻身上,但看着两个孩子一天一个模样,会笑了,会咿呀发声了,所有的辛苦仿佛都化成了绵密的甜。
方振富的生活,如同上紧的发条。他白天在医疗站接待来自十里八乡甚至更远的病人,晚上回家协助照料孩子,深夜还要挤时间钻研医书。凭借着扎实的医学基础、用心钻研的精神以及不断的实践,他在治疗一些疑难杂症,尤其是运用经方结合当地草药治疗顽固痹症和脾胃病方面,积累了越来越高的声望。他的名声,不再仅仅局限于乡村,开始传入县城。恰逢县医院急需有真才实学的医生,经过一番考察,他被破格调入了县医院,成了一名正式的医生。
这一天,县医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地区行署副专员李建忠在会议室突发急病的消息,像一颗冷水滴进滚油,瞬间炸开了锅。院长、书记簇拥着,将面色煞白、捂着左胸、呼吸艰难的李副专员紧急送进了条件最好的单人病房。
“快!把王主任、刘主任都叫来!快!”院长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发紧。
然而不巧,医院几位顶尖的内科专家,一位去省城开会,另一位正在乡下巡回医疗。剩下的医生面对这位重量级领导和他复杂的病情,都有些踌躇不前。就在这时,有人提到了方振富。
“就是那个从下面调上来,据说用草药针灸治好了不少怪病的方医生?”
病床上的李建忠,尽管疼痛让他五官扭曲,冷汗涔涔,但眉宇间那份久居人上的威严和不耐却丝毫未减。他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这群显得有些慌乱的“白大褂”,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们县医院就没个能顶事的人吗?我这老毛病多少大医院的名医都看过,除非最最顶尖的医生才配给我治病的,要是出了事情小心你们的政治前途!”
说着,李建忠喘了口气,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和倨傲,“找个……靠谱的来!”
当方振富被匆忙唤来,站在病房门口时,李建忠挑剔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外面套着不合身的白大褂,面容虽然沉静,但太过年轻,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儿,与他印象中那些穿着笔挺、器宇轩昂的名医专家相去甚远。
“他吗?”李建忠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这就是你们说的能手?”他甚至没等介绍,便不耐地挥了挥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像是要驱赶一只苍蝇,“开什么玩笑!找个这么年轻的,我这病多少年了,北京上海都看过,他能有什么办法?别再给我治坏了!”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院领导面露尴尬,不停地搓着手。方振富却像是没有听到那刺耳的话语。他平静地走上前,微微躬身:“李副专员,我先给您号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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