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只剩下这一晚上的考虑时间了!”方秉忠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这一夜,方家无人入睡。压抑和痛苦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家。半夜时分,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方秉忠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见儿子和儿媳相互依偎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无比脆弱。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方菊芳面前。
在方振富和方菊芳惊愕的目光中,这位曾经骄傲、如今却被现实压弯了腰的老人,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方菊芳的面前!
“菊芳!”方秉忠的声音撕裂般沙哑,带着无尽的痛楚和哀求,老泪纵横,“爹知道对不起你!知道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爹不是人!是爹没用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方振富和方菊芳都惊呆了。
方秉忠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泣不成声:“可是爹没办法啊!咱们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大军、艳华还那么小,振富的前程,咱们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要是得罪了李建忠,一切就都完了!爹求你了!就算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你,你就委屈这一次,就去,就去行署报道吧……”
他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悲怆和绝望,那是一个父亲、一个祖父,在家族利益和个人良知之间,被迫做出的最残酷、最无奈的选择。
方振富看着跪地痛哭的父亲,看着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妻子,他的心像被无数把刀子在剐蹭,痛彻心扉。他张了张嘴,想怒吼,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现实的冰冷和残酷,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方菊芳看着跪在面前的公公,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哀求,又感受到丈夫那紧紧搂住她的、却同样颤抖无助的手臂。她想起了可爱的儿女,想起了这个家从泥泞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艰难。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闭上眼,任由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划过苍白的面颊。良久,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颤抖的、细若游丝的声音,终于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爹,您,您快起来,我去,我去,我去报道……”
这句话说完,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瘫倒在丈夫怀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方秉忠听到这句话,如同听到了赦令,他瘫坐在地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哭声压抑而悲凉。
方菊芳终究还是踏入了行署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欲望的大楼。李建忠的“关照”无微不至,单独的办公室,轻松的工作,以及无数次在宾馆房间里令人屈辱的“加班”。方菊芳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精致玩偶,为了那个被公公声泪俱下乞求而来的“家族未来”,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她的美丽,成了权力桌上最直白的祭品。
李建忠非常满意地“享受”到了这觊觎已久的肉体,欲望得逞的快意让他通体舒坦。投桃报李,他运作起来更是雷厉风行。不久,县常委会的任命文件正式下达,方秉忠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县交通局的正局长。
消息传来,方家却没有应有的喜悦。方秉忠在新居设了家宴,名义上是庆祝。席间,他看着明显憔悴、眼神空洞的儿媳,再想到儿子日益冰冷的眼神,心中的愧疚如同毒蛇啃噬。他端起酒杯,手抖得厉害,未语先泪:
“菊芳,爹,爹对不住你!咱们方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爹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他声音哽咽,老泪纵横,这泪水里有真实的愧疚,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目的达成后对牺牲品的安抚,以及对自己内心罪责感的些许释放。
方菊芳木然地坐着,没有回应,只是嘴角牵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而方振富,自始至终冷着脸,机械地吃着饭,一言不发。
当夜,回到卧室,当方菊芳如同过去一样,习惯性地想靠近丈夫,想寻求一丝温暖和慰藉。方振富没有看妻子,他径直走到衣柜前,动作僵硬地开始解自己中山装的纽扣。他的手指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在微微颤抖,每一个动作都像扯动着无形的弦,绷得死紧。他脱下外衣,重重地挂在衣架上,仿佛那衣服上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然后,他坐到床沿,弯下腰,开始解鞋带,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起伏,像受伤的野兽在暗处舔舐伤口。
方菊芳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美丽瓷偶。她看着丈夫宽阔却写满疏离的背影,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欣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她鼓起全身的勇气,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为他捏一捏疲惫的肩膀。
“别碰我!”
方振富猛地挥臂打开她的手,动作粗暴,如同被毒蛇咬到。他豁然转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里面翻涌着屈辱、愤怒,以及一种让她心脏骤冷的、赤裸裸的憎恶。
“我嫌你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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