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声清脆,宛如玉珠落盘,却像一道惊雷,猛然炸响在看似和谐的客厅里!刹那间,客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菊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端着茶杯的手剧烈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烫红了手背也浑然不觉。她猛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屈辱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脏。
方振富原本平静的面容也瞬间结冰,握着沙发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连同这个家勉强维持的平静,都被这句天真无邪的话语无情地撕开,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不愿面对的真相。
赵印堂和赵卫国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尴尬,赵卫国更是恨不得立刻捂住妹妹的嘴。赵卫红也惊愕地捂住了嘴,担忧地看向方振富和脸色惨白的方菊芳。
方秉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他到底是老江湖,立刻强行打了个哈哈,试图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哈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看谁都像自家人!来来来,吃点心,吃点心!”
然而,这拙劣的演饰,根本无法抚平那被童言刺穿的伤口。客厅里,虚伪的欢声笑语再也无法继续。那看似圆满的答谢宴,在这句天真却残忍的指认下,彻底变了味道,只剩下无尽的尴尬、暗涌的怒气,以及深埋在每个人心中,无法言说的痛楚与裂痕。这次登门,非但没有化解旧怨,反而在旧伤之上,又添了一道带着羞辱的新痕。
等赵家一家人走后,方秉忠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重地坐回沙发,猛地一拍茶几,痛心疾首地对着儿子和儿媳说道:“你们看看!看看今天这场面!我们方家是以德报怨了,是风光了!可是你们心里都清楚!”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方菊芳,最终落在方振富身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焦虑,“大军和艳华那两个孩子,名义上是我方家的孙子孙女,可实际上,他们身上流的是他赵家的血!是赵卫国的种!”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本就裂痕斑驳的夫妻关系上再次引爆。方菊芳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方振富的拳头也瞬间握紧,指节发白。
“我们方家,不能绝后!不能帮别人养孩子还沾沾自喜!”方秉忠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家之主的专断,“振富,菊芳,你们必须,必须尽快要有自己的孩子!计划生育那边我来办,我们必须要有真正流着方家血脉的种!这是我们方家当前最重要的事!听到没有!”
这赤裸裸的要求,如同最残忍的刑罚,施加在方振富和方菊芳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灵上。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痛苦、屈辱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同床异梦尚且难以维系,何况在如此巨大的隔阂与压力下,去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方菊芳在工作上却迎来了“转机”。在水泵厂,她被提拔为财务科副科长。宣布任命后,财务科长朱京坡将她叫到了办公室。他关上门,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过分热情的笑容。
“方副科长,恭喜啊!”朱京坡亲自给她倒了杯水,“以后咱们可要并肩作战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在方菊芳窈窕的身段和美丽的容颜上流转,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菊芳同志,说句实在话,像你这样外在形象如此出众的女同志,在我们系统内是凤毛麟角。这是你的巨大优势啊!女人的外在形象,很多时候,就是一张无形的通行证。”
他压低了些声音,显得推心置腹:“但是光有形象还不够,那就像漂亮的花瓶。要想在体制内走得远,走得稳,真正所向披靡,就必须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作为根基!特别是财务工作,深奥得很,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
方菊芳原本因为家庭烦恼而低落的心情,被朱京坡这番话微微触动。她渴望能找到一点寄托,渴望能证明自己除了“牺牲”之外的价值。
朱京坡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动摇,立刻趁热打铁:“这样吧,我老朱在财务领域摸爬滚打几十年,不敢说顶尖,但也算有些心得。你要是信得过我,以后下班有空,我可以单独给你开开小灶,系统地教你一些真东西。保证让你尽快成为财务方面的行家里手,到时候谁还敢说你是靠关系上来的?”
单独辅导?开小灶?方菊芳心里本能地闪过一丝警惕。但朱京坡的话语,尤其是“证明自己价值”、“成为行家里手”的描绘,像诱人的禁果,在她心中激起了涟漪。在家庭中找不到温暖和认可的她,太需要这样一个提升自我、获得肯定的机会了。
在短暂的犹豫和挣扎后,她抬起眼,对上朱京坡那看似诚挚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微却清晰:“那……那就麻烦朱科长了。我愿意跟您学习。”
这一刻,方菊芳在迷茫与痛苦中,仿佛抓住了一根看似能带她脱离家庭苦海、通往自我实现的稻草。朱京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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