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被无数商旅踩踏得坚硬如石的泥土路面,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吱呀声。车队沿着那条被人类强者硬生生从黑风林恐怖边缘开辟出来的“安全通道”蜿蜒前行。通道两侧,是黑风林那标志性的、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参天古木的虬枝如同巨兽扭曲的臂膀,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些稀薄惨淡的光斑费力地穿透下来,在路面上投下晃动的、斑驳陆离的光影。浓密的藤蔓从高处垂落,上面凝结着晶莹的晨露,如同悬挂的水晶珠帘。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腐殖质和无数不知名草木混合的清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涤荡尽肺腑里残留的边城镇那股铁锈、血腥与汗臭混合的浊气。
沈天靠坐在中间那辆加固马车的车辕旁,微微眯着眼,贪婪地呼吸着这未被工业烟尘污染的纯净空气。身体被河图洛书改造过的敏锐感官,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林间微风的流动,远处溪涧的潺潺水声,甚至叶片上露珠滚落的细微声响。这种置身于磅礴原始自然中的心旷神怡,是前世钢筋水泥丛林里永远无法体会的。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喂,新来的小子!”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负责押运这辆马车的络腮胡佣兵,将一个鼓胀的皮质水囊随手丢在沈天脚边,溅起一小片尘土,“渴了自己拿,别指望人伺候!”语气谈不上友善,带着一股老兵油子对新丁惯有的轻视和试探。
沈天眼皮都没抬,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弯腰捡起水囊。他能感觉到几道目光从车队前后扫来,带着审视、冷漠,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这些目光在他指间那枚闪烁着微光的“微光”戒指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一个刚注册的壹级佣兵,却拥有价值千金的空间戒指,这本身就足够引人侧目和猜忌。若非他是雇主交易行那边“指定”的人,恐怕刁难会更直接。
沈天对此心知肚明,却懒得解释。他拔开水囊塞子,灌了几口微凉的清水,目光重新投向通道两侧幽深的密林。丹田深处,河图洛书寂然悬沉,如同蛰伏的太古星辰。
日头渐渐西斜,将林间的光斑拉得越来越长,最终沉入幽暗的树海之下。商队在一片相对开阔、靠近溪流的林间空地停了下来,准备扎营过夜。
篝火很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林间渐起的寒意和湿气。铁锅架在火上,大块的熏肉、豆子和粗糙的麦粉被丢进去熬煮,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勾动着所有人的食欲。疲惫的护卫和佣兵们围坐在篝火旁,低声交谈着,气氛看似放松。
沈天也拿着一只木碗,走到大锅旁。负责分汤的伙夫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他看了沈天一眼,没说什么,用大木勺舀了满满一勺浓稠的肉汤,倒入沈天碗中。
就在木勺离开汤面,汤汁回落锅中的瞬间,借着篝火跳跃的光线,沈天敏锐地捕捉到汤面浮起一层极淡、几乎与油光融为一体的、转瞬即逝的七彩虹膜!同时,一股极其微弱、被浓重的肉香和香料味死死掩盖的、若有若无的苦杏仁气息,极其突兀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这味道……沈天心头猛地一凛!
几乎在他察觉到异常的瞬间,意识深处那卷沉寂的河图洛书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翻动!“书页”哗啦啦地无声流转,浩瀚如烟海、精确到毫巅的药理知识瞬间奔涌而出,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完成了比对分析:
**“七彩迷迭菌”孢子粉末**(常见于黑风林特定腐木),遇沸汤激发,初期无色无味,唯汤面沸腾时因孢子受热膨胀析出特殊油脂,浮七彩虹膜,持续数息即散。其气息极淡,若苦杏仁,极易被浓重食物香气掩盖。中者初时无感,半刻后筋骨渐生酥麻酸软,意识昏沉,三刻之内必然瘫软倒地,任人宰割!混于油脂中更难辨识!
毒!而且是精心设计、专门针对这种野外集体餐食的毒!
沈天端着碗的手稳如磐石,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心脏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不动声色地端着碗,没有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而是缓步走向商队管事的篝火堆。管事是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的瘦削男人,正低声和一个护卫小队长说着什么。
“管事,”沈天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汤里有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蘸了一点自己碗里滚烫的肉汤,快速在两人面前的泥地上写下几个极其古拙、不属于这个时代通用语的药名——正是河图洛书知识中记载的“七彩迷迭菌”及其数种性质相冲的简易解药草名。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低头看向泥地上的字迹,又迅速抬眼看向沈天平静无波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已经开始喝汤、毫无所觉的护卫和佣兵,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着沈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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