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壁”号像一头濒死的巨鲸，拖着残缺的舰体，依靠着备用能源和东北王在出发前强行加装的最后一道应急动力符阵，艰难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稳定。它缓缓靠近那片刚刚经历了“湮灭”的空域，扫描器发出的微弱波动如同盲人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在虚无中探索。
每一次扫描波的反馈都让舰桥内幸存者们的心揪紧一分。屏幕上，原本代表核心的那个巨大、刺眼、令人窒息的光斑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近乎绝对的空白，只有背景的辐射噪音和空间结构自我修复产生的细微涟漪还在提醒着他们，这里并非永恒的死寂。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灵魂的“母亲”意识场，也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空洞的、令人心悸的轻松感，反而让习惯了高压的众人有些无所适从。
“能量读数……持续归零。核心信号……消失。盒子信号……消失。”曙光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极度疲惫，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反复核对着来自“坚壁”号和“老兵”号残存传感器的数据，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物理层面确认……目标结构已不存在。湮灭效应……稳定，未扩散。”
死寂笼罩着通讯频道。没有欢呼，没有庆祝。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沉重到让任何情绪的表达都显得苍白。
“搜索信号！全力搜索指挥官和兆恶的信号！还有……任何可能幸存者的信号！”老刀沙哑的吼声打破了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的“老兵”号受损更为严重，一侧推进器完全失效，舰体倾斜着，却依旧顽强地守在“坚壁”号侧翼，如同忠诚的老兵护卫着倒下的指挥官所在的旗舰。
扫描波束以更密集的方式撒向冰冷的虚空，仔细梳理着每一块漂浮的残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绝望的情绪开始如同冰冷的雾气般悄然弥漫。难道……
“找到了！有微弱的救生信标！是突击艇的！！”星辰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声音因激动和之前的嘶吼而破音，但在众人耳中却无异于天籁。“坐标已标记！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但存在！”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坚壁”号调整着姿态，缓慢而谨慎地靠近信号源。透过观测窗和传回的画面，他们看到了一艘已经彻底扭曲变形、几乎无法辨认出原本形态的突击艇残骸。它像一件被巨力蹂躏过的玩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一半的舰体呈现出诡异的、仿佛被融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状态，那是被“湮灭”之光轻微擦过的恐怖痕迹。外部装甲支离破碎，裸露出的线缆偶尔闪烁着微弱的电火花。
救援小队穿着防护服，利用切割工具艰难地打开了严重变形的舱门。内部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控制台完全碎裂，各种仪器东倒西歪，凝固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面具被牢牢固定在驾驶座上，头盔面罩破裂，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生命监测仪上的数字低得令人心颤。但他还活着。
“医疗组！最高优先级紧急救援！小心搬运！他有多处骨折和内出血！”负责现场救援指挥着，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们的情绪。灵能特勤组的成员小心翼翼地将面具从废墟中移出，放入准备好的多功能医疗舱中，立刻开始进行生命维持和初步治疗。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发现独立救生舱信号！编码确认……是兆恶的！”星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信号稳定！生命体征……比指挥官强很多！这家伙……命真硬！”
他们在距离突击艇残骸稍远的一片碎片带中，找到了那个虽然布满灼痕和撞击凹坑，但结构大体保持完整的救生舱。透过模糊的舷窗，能看到里面昏迷不醒的兆恶，他脸色苍白，身上固定装置完好，医疗数据显示他虽然重伤，但生命体征相对平稳，显然是在最后关头成功弹射并启动了救生舱的全面防护。
一种巨大的、几乎让人虚脱的宽慰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了每一艘幸存舰船。他们失去了太多，但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们的领袖和最勇猛的战士，还活着。
救援和打捞工作紧张而沉默地进行着。他们尽可能地搜寻着其他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信号，但结果令人沮丧。除了面具和兆恶，此次深入核心区域的突击编队成员，无一人生还。黑子的信号，更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痕迹。那个冷酷高效的哑巴指挥官，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神秘，最终似乎也融入了这片虚无，只留下一个充满矛盾的背影和一系列未解的谜团。
“老兵”号用最后一点残存的动力，牵引着同样伤痕累累的“坚壁”号和搜救到的幸存单位，包括安置着面具和兆恶的生命维持舱，开始缓慢地、异常艰难地朝着来时被柳如烟强行撕开、如今已开始缓慢自我修复的空间缺口驶去。外面的能量乱流，似乎也因为核心本体的消失，而变得平息、温和了许多，仿佛一场暴风雨后的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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