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
因崔令姜破译出残片指向东南沿海而带来的短暂振奋,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涟漪很快消散,
被更现实、更迫切的焦虑所取代。
卫昭的伤势显然需要时间静养,
每一次不经意的挪动都会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左臂的伤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
而京城,
此刻定然已是天罗密布,
地网丛生,
多滞留一刻,
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危险倍增。
“必须尽快弄到出城的文书、盘缠,
还有像样的衣物和更有效的伤药。”
谢知非用玉骨扇轻轻敲击着掌心,
打破了沉默,
他眉头微蹙,
目光扫过卫昭强忍痛楚的脸和崔令姜身上那套沾满泥污、难掩窘迫的粗布衣裙,
“我这副模样,
勉强还能去寻些旧日门路周旋,
但需要时间,
而且……风险不小。”
他的意思很明显,
眼下能在外活动的,
只有他一人,
而卫昭和崔令姜,
此刻与活靶子无异。
卫昭尝试暗中运转了一下内息,
只觉得胸口滞涩,
气血不畅,
左臂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心知没有三五日的静养,
莫说长途跋涉,
便是与人正常交手都难以做到。
这种受制于伤病的无力感让他心中焦躁如火燎,
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稳妥为上,
我的伤……还需几日。”
他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整个队伍,
但更不能在状态全无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就在这焦灼的沉寂中,
一直靠墙闭目、似在假寐的卫昭耳朵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锐光一闪,
低喝道:
“噤声!”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讯。
谢知非和崔令姜瞬间绷紧了神经,
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地窖内顿时落针可闻,
唯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紧接着,
一阵极其细微、却绝非老鼠啃噬或寻常风吹草动的摩擦声,
从头顶上方、染坊院落的方向隐约传来!那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刻意放缓放轻的小心翼翼,
像是穿着软底靴的人正在悄悄移动、仔细搜查着什么!
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又猛地提至嗓子眼。
谢知非脸色骤变,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压低声音道:
“不可能!
这地方是我多年前布下的暗桩,
那染坊主受过天大的恩惠,
口风极紧,
家人也在我掌控之中,
他绝无可能主动出卖!”
然而,
头顶的声响非但没有消失,
反而越来越清晰!
甚至能隐约听到被压低的、断断续续的人语声:
“仔细搜!每个角落,
每个染缸后面都不要放过!”
“头儿,
这破染坊能有啥?一股怪味儿!”
“少废话!上头下了死命令,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尤其是那个拿扇子的小白脸,
画像都分发下来了!
仔细认!”
是官差!
而且目标明确,
连谢知非的显着特征和兵器都一清二楚!
这绝非漫无目的的搜查!
“我们被卖了?
还是……哪里不慎露出了马脚,
被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谢知非眼神冰冷如霜,
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河滩遗落的痕迹?
是坊间有眼线?
还是……
他不敢细想,
此刻也容不得他细想。
他当机立断,
猛地一口吹熄了油灯,
地窖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不能待在这里了!
这地窖只有一个出口,
一旦被他们找到入口堵死,
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插翅难飞!”
绝对的黑暗中,
视觉失效,
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压抑却急促的心跳声,
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紧张与恐惧。
崔令姜吓得浑身冰凉,
下意识地向着记忆中卫昭的方向靠拢,
仿佛那里能寻到一丝安全感。
卫昭忍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剧痛,
凭借记忆和感觉摸索着墙壁站起,
声音因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
“从原路返回河道?”
“来不及了!”
谢知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异常冷静,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上面的人既然能精准找到这里,
河道出口那边肯定也被盯死了,
说不定正张网以待!
还好这地窖……我当初留了个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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