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掩盖了某种细微的、躁动的声音。
当水注入到一半时,林九突然抬手:“停。”
王老憨立刻停下,紧张地看着他。
林九侧耳倾听。水波微微荡漾,渐渐平复。但在那平静的水面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气泡声,以及……一种仿佛指甲划过陶壁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声音极其微弱,但在林九异于常人的感知里,却清晰可辨。
那东西,就在水底。被活水一激,更加躁动了。
林九让王老憨把家里过年剩下的半壶烈酒拿来,又让他去找些陈年的糯米。鬼哭坳人家,多少都会备点这些东西以防万一。
很快,东西备齐。林九接过那壶劣质的散装白酒,拔开塞子,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他又抓了一把糯米,颗粒干燥微黄。
他走到缸边,没有任何仪式或咒语,直接将那把糯米撒入水中。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热油遇冷水的声响从缸底传来。平静的水面突然冒起几个极小的气泡,随即,那水底划挠的声音骤然变得急促而尖锐起来!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王老憨夫妇吓得脸色煞白,互相搀扶着才没瘫软下去。
林九面无表情,将整壶烈酒,顺着缸壁,缓缓倒入水中。酒水与水混合,那股阴寒腥气仿佛被酒精的烈性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水底的躁动却更厉害了。缸里的水开始无风自动,微微旋转起来,中心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隐约间,似乎有一缕缕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气,从水底逸散出来,又迅速被酒气冲散。
“盖上。”林九对王老憨说。
王老憨手忙脚乱地和婆娘一起,重新压上青石板,绑好麻绳和石头。
刚封好,那缸里就猛地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缸壁上。紧接着,“咚!咚!咚!”撞响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凶狠。连带着那口沉重的大缸,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缸口的青石板被震得咯咯作响,仿佛里面的东西随时要破缸而出!
王老憨夫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退到灶房门口,几乎要夺门而逃。
林九却上前一步,猛地抬起脚,对着那震动不休的缸壁,狠狠踹了一脚!
“安静点!”他低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凶悍。
说来也怪,他这一脚下去,那剧烈的撞击声和震动,竟然真的戛然而止了。
缸,恢复了死寂。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还在因为刚才的动静而疯狂摇曳,照得林九的脸明明灭灭。
灶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王老憨夫妇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口再无动静的缸,又看看林九,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缸里再也没有任何异响。
“酒和糯米镇住了它的凶性,”林九开口,打破了沉默,“但根子没除。这缸不能要了。”
“那……那怎么办?”王老憨颤声问。
“明天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把它抬到村东头那片空地上,砸了。碎片用柴火烧掉,灰烬深埋。”林九吩咐道,“埋的时候,撒三圈生石灰。”
“好好好!一定照办!一定照办!”王老憨连连点头,如同拿到了救命符。
林九又从破棉袄内袋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根干枯发黑的草药梗,散发着淡淡的辛辣气味。这是他自己平时在山上顺手采的艾草和菖蒲,晒干了随身带着。
他抽出两根,递给王老憨婆娘:“今晚睡觉前,拿这个在屋里角落都熏一熏,尤其是门口和窗口。能睡个安稳觉。”
夫妇俩千恩万谢地接过来,仿佛捧着什么灵丹妙药。
处理完水缸的事,林九谢绝了王老憨婆娘让他喝口热水的挽留,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重新走入鬼哭坳冰冷刺骨的夜色中。
身后的门迅速关上,插门栓的声音清晰可闻。
村子里死寂一片,比来时更静了。连风声似乎都暂时停歇,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路上回响。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已是深夜。阴气最盛的时刻即将来临。
林九裹紧了破棉袄,朝着村口土地庙的方向走去。那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就在他快要走到村中那口早已干涸的老井旁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风声截然不同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嗒…嗒…嗒…
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一下下地敲击着石板路。
声音很轻,很有节奏,正从身后的方向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林九没有立刻回头。他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节奏,但全身的肌肉却微微绷紧了起来。鬼哭坳的夜晚,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都可能意味着麻烦,尤其是对他而言。
那“嗒…嗒…”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
他快,那声音也快几分;他慢,那声音也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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