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像一把重锤,敲在了苏护心中最矛盾、最柔软的地方。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拉着全城百姓陪葬。姬昌的“仁德”之名天下皆知,他的话,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崇侯虎的弟弟黑虎,对苏护的处境表示理解,甚至对冀州军的顽强表示了敬意。但他话锋一转,描绘了一幅城破后的惨烈景象,老弱妇孺,无人能幸免。“侯爷,”崇黑虎恳切道,“我兄帅兵,乃奉王命。若侯爷执意不降,一旦太师闻仲回朝,大军压境,届时……恐怕西伯侯也无力回天了。小姐入宫,虽离父母,然富贵无极,或可感化君王,造福社稷,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侯爷乃明智之人,何必行此族灭之事?”
“族灭”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护心中最后的坚持。他想起昨夜伤兵的惨状,想起城中百姓惊恐的眼神,想起夫人那哭肿的双眼。他输了,不是输在战场上,而是输在了这沉甸甸的“责任”与“仁义”之下。
他艰难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罢了……就依你们所言。我送小女……入朝歌。”
决定做出的那一刻,整个冀州侯府被一种悲怆的死寂笼罩。苏夫人闻讯,当场晕厥过去。下人们噤若寒蝉,行走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闺房内,苏妲己,这位年仅二八,以其绝色容貌名动冀州的少女,正对镜梳妆。镜中人,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眼似秋水,确是我见犹怜。只是此刻,那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驱不散的愁云惨雾,那双本应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她并不想进宫,不想去侍奉那个传说中暴虐的君王,她只想留在父母身边,或嫁一个寻常子弟,相夫教子。
可是,父亲的困境,全城百姓的生死,都系于她一身。这沉重的担子,让她连哭泣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她拿起胭脂,轻轻点在苍白的唇上,试图增添几分血色,掩盖内心的凄惶。看到母亲被侍女搀扶进来,泪眼婆娑,她强压下喉头的哽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爹何必忧心,母亲也请宽怀。女儿……女儿入宫,若能得陛下些许欢心,劝他善待冀州,也是……也是女儿的福分,是冀州的福分。” 这话说得乖巧,却字字滴血。
时值初春,乍暖还寒时候。苏护点了三千兵马、五百家将,备好锦帷毡车,命妲己梳妆启程。
妲己听闻父命,泪珠顿时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她拜别母亲与长兄时,哀声婉转,悲啼不止。那满面泪痕的娇柔模样,真似薄雾笼罩的芍药,春雨打湿的梨花,凄美得令人心碎。母女连心,如何能忍此别离?左右侍女含泪苦劝,苏夫人这才痛哭失声,由人搀扶着踉跄回府。妲己亦是一步一回头,终在侍儿搀扶下含泪登上了毡车。
苏全忠护送车驾直至五里亭外,兄妹执手相看,泪眼朦胧,终究不得不勒马回城。
苏护亲自压阵,护卫着妲己的车驾缓缓前行。队伍最前方,两杆绣金“贵人”旗幡在风中猎猎招展。这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清晨踏着北国紫陌启程,日暮又在红尘中安营。
沿途经过绿杨掩映的古道,红杏盛开的园林,耳闻过啼鸦呼唤春光,杜鹃对月哀鸣。
行程非止一日,逢州过县,涉水登山。这日黄昏时分,队伍抵达恩州地界,只见恩州驿丞早已率众在驿门外恭候。苏护勒住马缰,沉声吩咐:
“驿丞,速去收拾洁净厅堂,好生安置贵人。”
恩州驿馆内,烛火摇曳。冀州侯苏护心事重重地在厅中踱步,战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纣王暴虐日甚,他比谁都清楚。将女儿送进朝歌,无异于亲手将羔羊送入虎口。可若不舍爱女,冀州万千百姓又将命如累卵。这一路上,他寝食难安,每每望见女儿车驾,便觉心如刀绞。
厢房内,苏妲己坐在床上,一路晓行夜宿,她甚是疲惫。她眉宇间笼罩着愁云,未来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然而为了冀州百姓,她不得不踏进龙潭虎穴。
爹爹何必忧心,她强作笑颜,女儿入宫是享受荣华富贵,不是吃苦的。再说了,就凭女儿的容貌和智慧,不会吃苦的!也许会为我们冀州争光添彩!
苏护长叹一声,正要说话,忽听窗外风声大作,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心下正疑惑之间,忽听后厅侍儿一声喊叫:“有妖精来了!”
苏护听说后边有妖精,肝胆俱裂,生怕女儿有失,急忙提了惯用的金鞭在手,一个箭步冲出房门,朝着后院声音来处怒吼:“何方妖孽?安敢惊扰!”
屋内的妲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起身,“什么声音?”她话音未落,一股阴冷的黄风竟凭空而生,破窗而入,卷起帐幔,直扑她的面门!她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冻僵,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房内所有的烛火在同一瞬间齐齐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侍女们的惊叫声、物品被撞倒的声音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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