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深处,并非虚空。当“归途之火”号在塞拉菲姆黯淡光带的最后一丝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切入那道被“渊”隐约标注的、通往更深层坐标的、无形的“褶皱”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彻底颠覆了所有认知法则的诡异世界。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之分,甚至“存在”本身都变得暧昧不清。空间的维度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视线所及,是无数破碎、扭曲、相互嵌套的几何片段在无序地漂移、旋转、坍缩与重生。物质的形态变幻不定,一块看似岩石的结构可能在下一秒化作流淌的光河,又在瞬间冻结成璀璨的晶体。时间的流速紊乱不堪,舷窗外,可以看到一株发光的藤蔓在瞬息间完成从萌芽到开花、结果、枯萎、化作飞灰的完整生命周期,循环往复,而在它旁边,一滴墨色的液体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纹丝不动。光线在这里不是直线传播,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蛇,蜿蜒盘旋,将破碎的景象切割成更加光怪陆离的拼图。
更令人心悸的,是充斥在每一寸“空间”中的、无孔不入的“信息噪声”。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由无数混乱的、矛盾的、残缺的“可能性”、“记忆碎片”、“未竟的念头”、“湮灭的文明回响”所构成的洪流。它不包含恶意,却足以在瞬间冲垮任何未经防备的意识壁垒。舰船内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眩晕、恶心和思维撕裂感,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同时尖叫、低语、歌唱、哭泣。
“全频段信息屏障过载!灵能过滤系统效率降至30%!”李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手指在控制台上因用力而发白。屏幕上,代表精神污染的曲线图已经冲破了红色警戒线。
“物理传感器失效!空间坐标无法定位!我们像是在……一个无限分裂又无限聚合的噩梦里航行!”艾琳娜脸色惨白,努力维持着基本的导航参照系。
“保持‘星火同辉’共鸣!所有人,集中精神,回忆最坚定的信念,锚定自我!”叶火的声音通过灵能链接在每个人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力量。她眉心的星璇稳定燃烧,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晕,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为周围的人提供着微弱的庇护。但即便以她的精神力强度,在这狂暴的信息洪流中维持共鸣,也如同在飓风中举着火把,消耗巨大。
林尘站在叶火身边,双眸紧闭,并非在抵抗,而是在“聆听”和“解析”。他眉心的蓝色星芒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闪烁着,与周围混乱的信息流产生着微弱的、非对抗性的共鸣。他不再是“钥匙”,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能够与“可能性”本身沟通的“调谐器”。在他的感知中,这片混沌并非纯粹的混乱,而是无数种“未来”、“过去”、“可能”与“不可能”交织在一起的、未被“现实”锚定的原始汤。危险与机遇并存。
“这里的‘规则’是流动的,甚至是互相矛盾的。”林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在嘈杂的信息噪声中异常清晰,“我们不能用常理去对抗,要去‘适应’,去‘引导’。叶火,将‘星火’的共鸣频率,调整到……‘守护’与‘锚定’的弦上,而非纯粹的‘屏障’。大明,舰船引擎输出功率降低60%,改用微脉冲姿态调整,不要试图强行‘破开’空间,要像水中的落叶,顺着‘流’的纹路滑行。山猫,关闭所有主动探测,启用被动灵能感应,用‘感觉’去‘看’,而不是用仪器去‘测’。”
他的指令听起来近乎玄学,但基于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团队立刻执行。叶火调整共鸣频率,从硬抗转为柔性的疏导与锚定,压力骤减。王大明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庞大的星舰,不再试图对抗那些扭曲的空间褶皱,而是寻找着其运动中那极其微弱的、相对平顺的“间隙”,舰船的颠簸明显减轻。山猫关闭了所有发出主动信号的设备,将自身敏锐的直觉与舰船外置的灵能感应触须连接,一副由“感觉”而非数据构成的、扭曲但真实的“环境图”开始在他脑海中勾勒。
“归途之火”号如同一叶真正的小舟,开始在狂暴的“可能性之海”中艰难而缓慢地穿行。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变速,都依赖于林尘那玄妙的“感觉”引导,以及叶火以“星火”共鸣构筑的、脆弱却坚韧的“心灵锚点”。
航行异常缓慢,时间感彻底混乱。可能过去了几小时,也可能只是几分钟,前方那扭曲变幻的景象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那并非实体的结构,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这里的空间折叠不那么剧烈,时间流速虽然依旧异常,但至少有了可辨别的规律(比如一块区域的时间加速,相邻区域则极度缓慢),而那些疯狂的信息噪声,在这里减弱了许多,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梳理”过。
然而,这“稳定”并非安宁。在这片区域的中心,漂浮着一些东西。那并非星体或碎片,而是……景象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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