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抓起挂在门后的工具包，拉链头在多年的摩挲下泛着温润的光。“知道了，让她别急，我这就过去。”他的声音带着常年熬夜的沙哑，脚步却很稳，踩过积水时没有溅起多余的水花。
3号楼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声控灯在他踏上第三级台阶时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的红砖。王奶奶已经等在三楼门口，手里攥着块擦了一半的抹布，看见他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小李啊，你可来了，雨再这么下，我那盆兰花怕是要淹了。”
李默点点头，熟门熟路地从工具包里摸出折叠梯。阳台的防水布果然被风吹开了一角，雨水顺着缝隙往里渗，在地面积了浅浅一层水。他踩着梯子伸手去拉防水布，风裹着雨丝斜斜打过来，瞬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
“您这布用了三年，该换了。”他边说边从包里拿出备用的防水胶带，仔细地在缝隙处贴了三层，“明天雨停了我找块新的来，这胶带能顶一阵子。”
王奶奶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感谢的话，手里却没闲着，给李默倒了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李默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温热的搪瓷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一下。他在这个小区当了五年守夜人，住户们的习惯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王奶奶的兰花比什么都宝贝，住在顶楼的张大爷每天凌晨三点会起来看球赛，还有楼底下开小卖部的夫妻，总会在他巡逻经过时塞给他一个热包子。
处理完阳台的事，李默提着工具包往值班室走。经过小区中心的凉亭时，看见亭子里蜷缩着一个人影。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发现是个背着书包的少年，浑身湿透，正抱着膝盖发抖。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李默在他身边坐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戒备，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默也不勉强，从包里拿出刚才王奶奶给的姜茶，递到少年面前：“先暖暖身子，淋雨容易感冒。”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我跟我爸吵架了，他不让我学画画。”
雨还在下，敲打着凉亭的塑料顶棚，发出单调的声响。李默看着远处居民楼里零星亮着的灯火，轻声说：“我年轻的时候想当木匠，我爸非让我去工厂上班，那时候也天天吵架。”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手，“你看这手上的茧子，一半是握工具磨的，一半是后来在工厂拧螺丝磨的。”
少年好奇地看着他的手，眼里的戒备少了些。
“后来我爸走了，留了个工具箱给我。”李默笑了笑，“才明白他不是不让我做喜欢的事，是怕我饿肚子。有些事啊，急不得，得慢慢跟大人说。”
少年没说话，但手里的杯子已经空了。李默站起身，说：“雨快小了，我送你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雨点确实稀疏了些。他站起身，把外套递还给李默：“谢谢您，叔叔。”
李默摆摆手，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往值班室走。路过小卖部时，老板娘探出头来：“小李，刚下了锅饺子，给你留了一碗。”
他笑着接过来，热气腾腾的饺子在瓷碗里冒着白气，混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让人心里踏实。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墙角的雨伞已经不再滴水，荧光灯下，小区地图上的图钉虽然褪色，却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各自的位置上。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李默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刚当守夜人的那天，老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就是守着大家伙儿睡个安稳觉。”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梧桐叶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李默揉了揉眼睛，拿起巡逻记录本，准备开始清晨的第一次巡逻。小区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稳而平和。
清晨的巡逻路线李默闭着眼都能走完。从东门的岗亭出发，绕过中心花园的喷水池，沿着绿化带走到西门，再折回来看顾那几栋老式单元楼的防盗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腥气，踩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鞋底会发出轻微的“咕叽”声。
走到5号楼楼下时，张大爷正拎着鸟笼往小花园走。鸟笼上盖着蓝布，里面的画眉却不安分地扑腾着，发出清亮的啼叫。“小李，昨晚雨大，没出啥岔子吧？”张大爷掀开布角瞅了瞅，又赶紧盖好，“我这画眉娇气，淋点雨就得蔫三天。”
“放心吧张叔，都挺好的。”李默指了指单元楼的防盗门，“就是您这楼的门锁，昨晚我看有点卡，等会儿叫物业来修修。”
张大爷“哎”了一声，又压低声音说：“对了，昨晚后半夜，我看见3楼的陈老师好像在楼下转悠，手里还拿着个行李箱，你说她是不是……”话没说完，就被花园里突然响起的广场舞音乐打断。几个穿着花衬衫的老太太已经支起了音响，正随着节奏扭动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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