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午后渐趋柔和，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普雷顿富人区的街道上。半透明的店铺立面依旧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纹路，像是城市记忆的毛细血管，在静谧中低语。空气中还残留着蒸馏香氛的气息——前调是冷冽的雪松，中调却浮起一丝甜腻的橙花，尾韵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金属味，仿佛某种情绪被封存在分子结构中，等待释放。
心夏已经拉着梅瑞狄斯把整条商业街扫荡了个遍。从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神经感应甜点的“梦味工坊”，到用全息投影模拟童年巷口糖画摊的复古小店；从售卖情绪定制巧克力的智能贩卖机，再到一家挂着“记忆糖果”招牌、声称能唤醒童年片段的怀旧铺子——她几乎每家都试了一遍，嘴里嚼个不停，指尖沾满糖霜，嘴角还黏着一圈亮晶晶的焦糖渍。
梅瑞狄斯跟在她身后，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耳朵早已从最初的警觉状态转为一种近乎疲惫的耷拉。她手里提着三个袋子：一袋是心夏刚买的限量版“共感软糖”（据说吃一颗就能短暂体会到陌生人三秒的情绪），一袋是“静默薄荷糖”（专为抑制噩梦设计，但副作用是会让人短暂失语），还有一袋……她甚至不想知道是什么，只记得标签上写着“可能引发轻微幻视，请勿驾驶飞行器”。
“你到底是要陪我见珐格兰斯，”梅瑞狄斯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着一丝无奈和藏不住的笑意，“还是把我当成移动储物柜兼自动取款机来使用的？”
心夏正踮脚去够一家零食店高处的“记忆跳跳糖”，闻言猛地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染成淡紫色的牙齿：“哎呀博士，别这么严肃嘛！难得的休息日，我看谁敢不合时宜的来给咱们添乱！你帮我拿一下呗博士，太高了！哎呀，它掉下来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你一个，还有明和艾卡，真是一个模子里面捏出来的。”梅瑞狄斯翻了个白眼，顺手把那包跳跳糖从她指尖抽走，“再吃下去，你的神经系统会被这些非法添加剂搞得比我的记忆断层还破碎。”
心夏吐了吐舌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僵：“啊……等等。”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终端，屏幕亮起，映出一条十分钟前未读的消息提示：【请稍候，我在整理外勤宿舍的香氛样本，有些出神……马上出发。——F】
“糟了糟了！”心夏干笑两声，挠了挠麻花辫，“不好意思啊博士，珐格兰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吧...是个挺内向的人，平时除了实验基本不怎么出门，博士你多包涵啦。”
梅瑞狄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胡狼耳轻轻抖动了一下，像是在过滤这座城市过于嘈杂的信息流。“你说约的是两点，现在都快三点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的时间观念至少建立在‘现实’之上。”
“有！当然有！”心夏一边快速敲击屏幕，一边嘟囔，“她说她正在欧泊外勤宿舍那边整理新一批的香氛材料，不小心陷进了一段记忆回路分析里……嗯，就是那种‘看着一朵花就开始思考人类共情机制起源’的状态，你也懂的。”
梅瑞狄斯听着，眼神微微一沉。记忆回路——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她的意识边缘。她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远处——那一片被淡金色光晕笼罩的住宅区，正是欧泊外勤人员的临时居所。其中一栋楼的阳台上，隐约可见几排玻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像是某种沉默的仪式正在悄然进行。
片刻后，心夏收起终端，拍手笑道：“搞定，她说约我们在‘灰烬铁板’见面——听说他们的牛肋条是用恒温碳窑慢烤的，整个普雷顿找不出第二家呢！走吧博士，这一顿我请——当然不是真的，但我可以帮你点最贵的那道菜作为补偿！”
梅瑞狄斯摇摇头，拎着那堆甜食袋子跟上去，脚步轻缓。
风又起了， 糖的甜味正在消散，而某种更复杂的东西，正缓缓降临。
“灰烬铁板”藏身于商业街后巷一条幽深的拱廊尽头，门面不大，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黑铁包边的木门被推开时，铜铃轻响，像是从遥远记忆中传来的回音。店内光线低暗，仅靠中央长条形铁板灶台的橙红火光勾勒出空间轮廓，炭火在耐高温陶槽中静静燃烧，散发出松木与火山岩混合的焦香。墙壁由回收金属板拼接而成，表面布满岁月刮痕，几幅老式机械图纸以发光墨水重新描摹，嵌在玻璃框中，如同某种失落文明的遗物。
下午时分尚未迎来食客高峰，只有角落一对情侣低声交谈，服务员正擦拭着铜制调料架，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凝滞的时间。天花板垂下三盏锻铁吊灯，灯罩内浮动着微弱的等离子光球，像是未完全熄灭的星火。
心夏一进门便双眼放光，蹦跳着环顾四周：“太好了！人不多，我们应该能赶上下午这批刚到的新鲜食材！”她转身朝梅瑞狄斯得意地扬起下巴，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怎么样博士？这里的环境不赖吧？而且你看见冰柜的那一大块牛肉了吗？听说那是最近从柯西街区中转站里面提供的‘活体冷链直送’霜降肋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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