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别苑,暖阁熏香,却驱不散朱玉麟眉宇间凝结的阴鸷冰霜。当李禄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回来,将苏青阳那毫不留情、近乎羞辱的“山野散人,恕难从命”八字复述出来时,这位世子殿下手中的琉璃盏“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猩红的西域葡萄酒混合着尖锐的碎片,溅了他满手满身,如同淋漓的鲜血。
“琼华剑仙……好一个琼华剑仙!”朱玉麟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寒气,“不识抬举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什么九天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了?”他眼中杀意汹涌,几乎凝成实质。苏青阳的拒绝,不仅扫了他的颜面,更打乱了他借“论剑小宴”混淆视听、拉拢人心的布局!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那油盐不进、仿佛洞悉一切的态度!
紧接着,东厂督主曹正淳亲自接苏青阳入宫的消息传来,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入宫?!曹阉狗亲自去接?!”朱玉麟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这姓苏的……竟然搭上了朱厚照那条线?!”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暴怒瞬间将他吞噬。他不在乎苏青阳是否真是什么剑仙,他在乎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实力深不可测的变数,极有可能倒向皇帝一方!这对他即将发动的惊天计划,是致命的威胁!
“不能再等了!”朱玉麟眼中凶光毕露,猛地看向静立窗边、如同一尊融入月色的白玉雕像,“叶城主!”
叶孤城缓缓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胜雪的白衣上,清冷得不染尘埃。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心湖投下涟漪。“世子有何吩咐?”声音清越,如同剑鸣。
“替本王,”朱玉麟一字一顿,带着刻骨的杀意,“去‘请’那位不识抬举的琼华剑仙!记住,是‘请’!本王要他的人头,或者……他跪着爬过来见我!”他刻意加重了“请”字,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叶孤城静默片刻,目光扫过朱玉麟扭曲的面容,又望向窗外皇城的方向,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厌倦。但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一道朦胧的白色流影,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无声无息。
……
悦仙楼后院,月华如水。 苏青阳并未安寝,而是独坐廊下,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整个人仿佛与周遭的夜色、风声、乃至月光流转的韵律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周芷若和江玉燕早已各自回房歇息,陆小凤不知溜达到哪里打探消息,西门吹雪则依旧抱着他那柄古朴长剑,静立院中最高的一块假山石上,沐浴月华,体悟着“无”的境界。
夜风微凉,送来远处市井的模糊喧嚣。
突然! 苏青阳端杯的手微微一顿。 西门吹雪按在剑柄上的指节,无声收紧了一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之感,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悦仙楼后院!
这“空寂”并非死寂,而是仿佛将周围的一切声音、光线、乃至存在感都抽离、压缩、凝聚于一点!院中的月光似乎都黯淡了,所有的虫鸣风语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真空感!仿佛置身于一片即将爆发毁灭风暴的绝对寂静核心!
来了。 白云城主,叶孤城。
一道白衣身影,如同从九天之上裁下的一片月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墙之上。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孤绝,月光洒落,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孤高与剑意,便已让这方天地为之俯首。他的目光,越过院中假山石上的西门吹雪,如同两柄无形的绝世神锋,精准地落在了廊下静坐的苏青阳身上。
“白云城主,叶孤城。”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层“空寂”,“奉世子之命,请苏先生移步一叙。”一个“请”字,被他道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苏青阳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映照着叶孤城那孤高清冷的倒影。他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叶城主的‘天外飞仙’,苏某久仰。然,苏某闲散惯了,不喜赴宴。世子好意,心领了。”
拒绝! 依旧是拒绝!甚至比拒绝朱玉麟时更加直接,更加……无视!
叶孤城眼神微凝。他感觉到了苏青阳那份平静下的漠然,那是一种……仿佛自己这位名动天下的剑圣,在他眼中与路边的草木并无区别的漠然!一股被轻视的冷意,如同细小的冰棱,悄然爬上他孤高的剑心。
“既如此,”叶孤城的声音愈发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碰撞,“叶某……只好得罪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嗡——! 整个后院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扭曲、压缩! 叶孤城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不是模糊,而是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无数道虚实难辨的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手持一柄由纯粹月光凝聚而成的璀璨光剑!剑光吞吐,剑气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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