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别苑,书房。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这间书房内,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名贵的紫檀木书案翻倒在地,碎裂的砚台墨汁泼溅,染黑了半幅前朝名家的《寒江独钓图》。碎瓷片、烂纸屑、折断的笔杆狼藉满地。
空气中弥漫着墨臭、熏香被打翻的甜腻,以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暴戾与绝望。
朱玉麟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血,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困兽。他刚刚发泄完,昂贵的锦袍被汗水浸透,沾满了墨渍和灰尘,哪里还有半分皇室贵胄的雍容气度?
“废物!都是废物!!”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一脚狠狠踹在翻倒的书案残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叶孤城!那个被他视为最大依仗、剑中之圣的白云城主!竟然……竟然被人如同碾死蝼蚁般,三招之内打得道心破碎,如同丧家之犬般爬了回来!一想到叶孤城被抬回来时那失魂落魄、眼神空洞、浑身染血的惨状,朱玉麟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彻底撕碎!
更让他憋屈得几乎要爆炸的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他朱玉麟,堂堂平南王世子,未来的九五之尊(他自认),竟然在此地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困在这小小的别苑里无能狂怒!京营?五城兵马司?那些拱卫京畿的力量,牢牢掌握在皇帝和他的那些走狗手里!没有圣旨,别说调动一兵一卒,他连靠近军营都难如登天!
“苏青阳!苏青阳!!!”朱玉麟咬牙切齿,这个名字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和屈辱。江湖的路……被堵死了!叶孤城的惨败,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在“江湖道义”层面上报复的妄想。连叶孤城都扛不住三招,天下间还有谁能奈何得了那个怪物?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寒光!
“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呵!”朱玉麟嘴角咧开一个狰狞扭曲的弧度,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那又如何?!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是王法之地!任你武功通神,难道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敌得过这煌煌朝廷的律法天威?!”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病态的火焰。 “江湖的泥腿子招惹不起你……那本世子就用朝廷的刀!用大明律的枷锁!堂堂正正地碾死你!”
“金九龄……”朱玉麟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如同毒蛇吐出信子,“六扇门的总捕头……陛下和曹阉狗的一条好狗……正好,借你这把刀,斩了这根刺!”
翌日,巳时初刻。 悦仙楼门前,车水马龙,喧嚣依旧。
然而,一股肃杀冷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这片繁华。街上的行人如同被掐住了喉咙,喧闹声戛然而止,纷纷惊恐地避让开来。
踏!踏!踏! 整齐划一、沉重如闷雷的脚步声传来! 数十名身着玄黑色六扇门制服、腰挎制式雁翎刀的公门捕快,神情冷峻,目光如鹰隼,排开人群,将悦仙楼大门及周边街道迅速封锁!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一股久经公门、煞气凝练的铁血气势弥漫开来,压得普通人喘不过气。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标枪,面容方正,眼神锐利沉稳,行走间龙行虎步,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他身着六扇门总捕头的特制蟒纹锦袍,腰悬一柄式样古朴、鲨鱼皮鞘的长刀,正是执掌天下刑捕、威名赫赫的——金九龄!
金九龄面色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昨夜平南王世子府上的心腹送来密令,措辞强硬,直指悦仙楼内的“江湖巨寇”苏青阳,令他以“滋扰京城、图谋不轨”之名,即刻锁拿归案!世子……这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啊!那苏青阳是何等人物?连白云城主叶孤城都被其三招废掉!虽说自己是六扇门总捕,代表了朝廷法度,但面对这等深不可测的存在……
“希望他识相些……”金九龄心中暗道,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寒意,迈步踏入悦仙楼大门。他身后,八名气息尤为精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捕头紧随而入,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楼内食客早已被这阵仗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头,大气不敢喘。掌柜和小二更是脸色煞白,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金九龄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大堂角落靠窗的一张桌子。 那里,苏青阳一身简朴蓝衫,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桌上清粥小菜,热气袅袅。他对楼外的肃杀和涌入的公门捕快恍若未闻,神情平静得如同在自家后院。他身旁,周芷若小口喝着粥,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好奇;江玉燕则低眉敛目,乖巧地为苏青阳添茶,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苍蝇。
在这诡异的平静中,金九龄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的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笼罩了整个大堂!这压力并非源自杀意或气势的爆发,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如同苍天漠视蝼蚁般的绝对存在感!更可怕的是,他敏锐地捕捉到,楼上某处,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意,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悄然锁定了他!是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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