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血浆的黑暗。
柳白感觉自己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在不断地下沉、翻滚。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穷无尽的、充满了暴戾、怨恨、疯狂与饥渴的血色洪流,从四面八方挤压、撕扯、侵蚀着他。
那层包裹着他的血膜早已破碎,幽蓝真气形成的护罩在血色洪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无数恶毒的血色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疯狂钻向他识海的最深处。
* ……屈服……放弃……成为……吾之一部分……
* ……共享……永恒……的……毁灭……与……狂欢……
幻象迭生。他看到了伏虎门在幽冥煞火中化为焦土,看到了阿桓被狰狞魔物撕碎吞噬,看到了自己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屠尽苍生……每一个幻象都无比真实,直击心灵最脆弱之处,试图摧毁他最后的抵抗意志。
剧痛,不仅仅是身体的撕裂,更是灵魂被反复蹂躏的折磨。
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仅靠着一股近乎本能的不甘与倔强,以及脑海中那一点黑棋碎片带来的、微弱的“源初”冰冷气息,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放弃!绝不能!
若在此地沉沦,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都将成为这血色魔窟的养料!
他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与那血色洪流的对抗中。幽蓝真气运转到极致,疯狂地吸纳、炼化着洪流中那些相对“温和”的阴煞能量,转化为自身力量,修补着破损的护罩,抵御着更狂暴的冲击。
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地维持着一叶扁舟。
不知下沉了多久,血色洪流的冲击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骤然减弱。
“噗通!”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柳白重重地摔落在一片……难以形容的地面之上。
不是岩石,也不是泥土,触感湿滑、粘腻,仿佛踩在堆积了万年的腐肉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怨毒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天空(如果那能称之为天空)是一片蠕动的、暗红色的肉壁,不断向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浆。地面则是由无数扭曲、蠕动、相互纠缠的暗红色血肉组织构成,如同活物的内脏。一根根粗大如宫殿立柱的血管从肉壁垂下,插入地面,缓缓搏动着,输送着不知名的液体。
空间中,飘荡着无数淡红色的、半透明的怨魂虚影,它们无声地嘶嚎着,漫无目的地游荡,散发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血海!这里简直是生灵的噩梦,怨魂的炼狱!
而在这片血肉地狱的中央,最为骇人的景象出现了——
一座由纯粹白骨垒砌而成的、高达百丈的巨型王座,巍然矗立!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
它似乎是人形,却庞大得如同山岳!身躯由最纯粹、最浓郁的暗红色血光构成,不断扭曲、流淌、重组,没有固定的形态。唯有头颅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布满了密密麻麻复眼的恐怖面孔,一张裂至耳根、布满獠牙的巨口,以及一双……燃烧着无尽血色火焰、仿佛能焚尽诸天万界的……眼眸!
此刻,那双血色眼眸,正如同两轮血日,缓缓转动,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刚刚坠落的、渺小如蝼蚁的柳白!
* ……有趣的……虫子……
* ……竟能……携带……源初之息……闯入……吾之……血狱……
* ……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将成为……吾重临世间……最佳的……祭品……
宏大、古老、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天宪,直接在这片血肉空间中回荡,震得柳白神魂摇曳,几欲溃散!
这就是封印在幽冥水府核心的……“大凶之物”?!
这恐怖的存在,仅仅是意念,就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层次差距,如同云泥!
逃?无处可逃!
战?无异于蚍蜉撼树!
难道真要沦为这魔物的祭品?
柳白强忍着灵魂的战栗,缓缓站起身,昂起头,直视着那王座上的恐怖存在。尽管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深处,那点不屈的火焰却未曾熄灭。
“你……是谁?”他嘶哑着声音问道,带着血沫。
* ……吾乃……血狱……之主……万灵……血劫……的……化身……
* ……汝可称吾为……‘血尊’……
* ……漫长……的……封印……岁月……今日……终得……一线……破封……之机……
* ……汝……便是……那……钥匙……
血尊?万灵血劫的化身?
柳白心中一沉。这恐怕是上古时代就被封印于此的绝世凶魔!幽冥宗和水府原先的主人,恐怕就是为了镇压它而存在!
“我不是钥匙。”柳白咬牙道,“钥匙已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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