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
那句几近脱口而出的咆哮，被刘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咬在了牙关里。
他感觉不到牙龈被咬破的疼痛，也感觉不到指甲深陷掌心传来的刺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阿四接过那个信封，在豹哥说出那句“人赃并获”的瞬间，坍塌、粉碎，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兄弟？
这就是他拿命去护着，有好几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对方只喝汤的兄弟？
人赃并获？
这就是他掏心掏肺，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换来的“福报”？！
什么鬼？
啊？！这他妈都什么鬼？！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里涌了上来，那是被生生憋回去的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刘闯的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仓库阴影下那两张让他无比恶心的嘴脸。他想冲出去，想把那个信封塞进阿四的喉咙里，想用拳头把豹哥那张得意的脸砸成一滩烂泥！
他想杀人！
然而，巷口尽头那无声旋转的红蓝色警灯，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那不是幻觉。
那是真的。
冰冷的，残酷的，要将他彻底埋葬的现实！
一个局，一个天衣无缝的局。他最信任的兄弟出卖他，他最大的对手算计他，还有官方的力量等着给他盖上棺材板。
何等的排面？
这他妈真是天大的排面啊！
刘闯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他甚至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
他还记得，半年前，一次地盘冲突，阿四为了护着他，后背上被生生砍了一刀，差点见了骨头。当时阿四躺在病床上，还笑着跟他说：“闯哥，没事儿，这叫为兄弟两肋插刀！”
为兄弟两肋插刀？
现在看来，这他妈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闯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狂笑，又像是在抽泣。
绷不住了。
真的绷不住了。
他缓缓地，机械地，掏出了兜里那台破旧的老人机。
昏暗的光线下，那条短信的内容像淬了毒的烙铁，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你当是兄弟，人当你是狗。今晚的局，是给你挖的坟。——一个路人。】
路人？
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都能看穿这场背叛。
而他，刘闯，自诩为这一片的“王”，却像个彻头彻尾的SB，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兴高采烈地带着剩下的兄弟往坟里跳！
狗？
对，狗！自己还真他妈是条狗！是条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狗！
一股比愤怒和背叛更强烈的，名为“屈辱”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赖以为生的，引以为傲的，那套所谓的“江湖规矩”、“兄弟义气”，在这一刻，被现实撕了个粉碎，变得一文不值！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远处城市的喧嚣，近处仓库里的密谋，头顶的星光，巷口的警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扭曲、旋转，最后只剩下那条冰冷的短信。
我是谁？
我是刘闯……
不对，那个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闯哥”，已经死在这个冰冷的码头了。
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和一个无比荒诞的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和悲痛，渐渐冷却，沉淀成了一片死寂的冰冷。刘闯的眼神，从血红，变得空洞，最后，又重新聚焦，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没有再看仓库一眼。
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退入更深的黑暗中，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压抑到极点的力量。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着，给另一个心腹，外号“猴子”的人，发了一条短信。
【条子。散。别回。】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了那台记录着他愚蠢过往的老人机，随手将其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
一个小时后。
城市的另一端，一栋烂尾楼的天台上。
刘闯坐着冰冷的水泥护栏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任凭夜风吹乱他的头发。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他知道，那是警察们“满载而归”了。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当警察冲进空无一人的仓库时，豹哥和阿四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一场空。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都变成了一场空。
想到这里，刘闯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
他抬起头，望着这座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城市。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格格不入。
兄弟，没了。
地盘，没了。
那份可笑的自尊和骄傲，也没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
不……
刘闯忽然眯起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还有一个问题。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路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帮他？
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那片名为“仇恨”的焦土上，悄然生根、发芽。
他拿出自己常用的智能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猴子的电话。
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传来猴子焦急而压抑的声音：“闯哥？！你没事吧？我们刚收到消息，豹子和阿四好像都被条子给扣了！这到底他妈怎么回事啊？！”
刘闯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才用一种极其沙哑和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的语气，缓缓开口。
“猴子，听着。”
“从今晚起，没他妈什么闯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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