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市公共安全局,特别调查组审讯室。
这里和冷月的心轨如出一辙:极简,冰冷,秩序井然到令人窒息。墙壁是纯粹的哑光白,一张固定在地面的合金桌,两把符合人体工学却绝不让人产生丝毫放松感的椅子,构成了全部。空气里循环着经过净化和恒温处理的气流,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微弱声响,以及悬浮记录仪镜头调整焦距时,那几乎不可闻的“嘶嘶”声。
纪年被“请”坐在固定的椅子上,冷月则坐在他对面,像一尊完美无瑕却缺乏生气的雕塑。她那银灰色的、笔直而坚硬的心轨,如同无形的壁垒,充斥着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姓名。”
“纪年。”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年龄。”
“二十七。”
“职业。”
“‘年光’旧物修复店店主。长官,这些基础信息,我的公民档案应该比我自己记得还清楚。”纪年试图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坐姿,但金属的冰冷和固定结构让他只能维持一种略显僵硬的姿态。
冷月没有抬头,目光始终落在面前薄如蝉翼的透明显示板上,上面流淌着关于他的数据和三位受害者的档案。“例行程序。详细叙述你与张明远、李慕青、王博文三位受害者接触的经过,从张明远开始。”
纪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他必须编织一张半真半假、足够坚固的网。他开始描述张先生如何拿着那支古董钢笔来访,如何感慨时光飞逝,他如何小心检查、报价,最后修复了笔尖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变形。他刻意略去了自己“阅读”到的那条心轨——一条充斥着因商业竞争而焦虑不堪、以及对家庭怀有隐隐愧疚的复杂轨迹,只在描述时,让自己的心轨流露出适当的、对顾客隐私的尊重和对工作的专注。
“修复完成后,张先生很满意,支付了费用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平淡无奇。”纪年摊了摊手,动作幅度控制在不会引发记录仪警报的范围内。
冷月抬起眼,那双冰封的眸子仿佛两台高精度扫描仪,锁定在他脸上:“根据‘盖亚’的行为日志与情绪波动记录,张明远在离开你店铺后的七十二小时内,情绪指数出现三次不符合其日常模式的断崖式下跌,最终在办公室陷入‘情感空洞’状态。你对此没有任何察觉或解释?”
“情绪指数?”纪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无奈和些许嘲讽的笑容,“长官,那玩意儿就跟新纪元市偶尔抽风的人工天气一样,预报晴天也可能突然下酸雨。人心比天气复杂万倍,也许他只是……投资的虚拟币暴跌了?或者单纯是昨晚没睡好?”
冷月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刺,程序般地切换到下一位受害者,艺术家李女士的资料。“李慕青,她来修复一面维多利亚风格的化妆镜。据她伴侣回忆,她取回镜子后,曾连续数日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提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色彩在尖叫’等异常表述。”
纪年心头微凛。李慕青的心轨确实异常,其中夹杂着几缕被强行“嫁接”进来的、充满恐惧和视觉扭曲的暗紫色能量流,当时他觉得古怪,但本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并未深究。现在串联起来,那扭曲的暗紫色,极可能就是“记忆扒手”动过手脚后残留的“污染”。
“镜子古老,有时会映照出光线奇怪的折射。”纪年斟酌着用词,让自己的心轨显得困惑而坦诚,“我是个物件修复师,只负责让镜子能清晰照人,不负责解读客人的……艺术灵感或幻觉。也许那是她新创作的灵感来源?”
审讯在一种压抑的节奏中持续。冷月的问题精准、刻板,像一套设定好的逻辑算法,从不同角度反复冲击纪年话语的完整性。纪年则以他那套浸淫市井多年练就的、玩世不恭又真假难辨的应对,配合着自身心轨的微妙“演绎”——时而流露出被无端怀疑的委屈(浅灰色波纹),时而展现出对官方僵化程序的不以为然(跳动的叛逆亮橙色光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他能感觉到,冷月那银灰色的心轨,自始至终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任何涟漪。她似乎完全依赖逻辑和数据,对情感层面的微妙波动近乎绝缘。
直到……
“‘盖亚’综合行为模式分析与关联概率计算,你与本案的关联嫌疑度已上升至71.8%。”冷月放下显示板,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因距离拉近而更显强烈的、冰冷的秩序感扑面而来,“纪年,你是我近期接触过的嫌疑人中,信息可信度最低的一个。你的每一句陈述,都像是经过精心编排的戏剧台词。”
纪年迎着她毫无温度的目光,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点疲惫,也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试图打破这僵局的挑衅:“冷长官,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并非我在刻意编织谎言,而是你,或者说你们所依赖的‘盖亚’系统,其逻辑内核根本无法理解人心的混沌与复杂?就像一台最先进的光谱分析仪,能解析出葡萄酒的所有成分,却永远无法告诉你它入口的回甘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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