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没‘睡’？” 林墨羽试探着问，目光投向科斯魔通常静修的那片区域。只见科斯魔依旧维持着那副冷峻的模样，背脊挺直，坐在一块悬浮的数据平台上，手里并未拿着口琴，但那清冷的目光，正穿透数据壁垒，平静地“看”着他。
“嗯。” 科斯魔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没睡，也没有询问林墨羽为何惊醒，只是那样平静地存在着，如同夜空中一颗沉默的星辰，恒定，疏离，却在此刻，奇异地让人感到一丝……依靠？
“刚才的曲子……” 林墨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是你吹的？”
“嗯。”
“挺好听的。” 林墨羽真心实意地说道。那简单重复的旋律，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胜过千言万语。
科斯魔没有接话，似乎觉得这评价不值一提。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
过了一会儿，科斯魔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说出的话却让林墨羽微微一愣：
“噩梦而已。”
林墨羽：“……你知道？”
“你的情绪波动，很明显。”
林墨羽苦笑了一下。确实，刚才那种程度的恐慌，在能够科斯魔面前，恐怕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醒目吧。
“是啊，很可怕的梦。” 他低声说，没有隐瞒，也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的心灵震荡，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梦到……大家都不在了。一个接一个，消失了。最后……连爱莉也……”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里的余悸和悲伤，已经足够清晰。
科斯魔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立刻用空洞的言语安慰。他只是沉默着，仿佛在消化这份属于他人的情绪。
几秒钟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的、仿佛在叙述与己无关之事的冷调：
“我也做过类似的梦。”
林墨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科斯魔。冷峻的少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青色的眼眸，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仿佛望进了遥远的过去。
“在……很久以前。刚成为融合战士不久的时候。” 科斯魔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多少情绪的波澜，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上。周围是认识的人，战友，朋友……他们一个个倒下，变成灰烬。我想抓住，但手里什么都没有。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片什么都不是的‘地方’。”
他描述得很简单，甚至有些枯燥，但林墨羽却仿佛能从那平淡的语调中，感受到一种深沉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从未真正消散的寂寥和……钝痛。
“也梦见过格蕾修。” 科斯魔继续说道，提到这个名字时，他平稳的声线几不可察地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梦见她握着画笔的手停下，颜料从调色盘里流淌出来，染黑了整张画布。她回过头看我，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然后……就像水里的倒影，轻轻一晃，就散了。”
林墨羽屏住了呼吸。他没想到，科斯魔会主动说起这些。这个总是沉默、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年，内心也曾被这样的梦魇纠缠过。
“很长一段时间，每次从那样的梦里醒来，” 科斯魔的目光似乎投向了数据空间的深处，那里是格蕾修“画室”的方向，“我都会立刻去找她。确认她还在那里，还在画画，笔尖还有颜色。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只要确认她存在，梦里的恐慌就会慢慢退去。”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林墨羽却从中听出了一份深藏的、笨拙的守护和依赖。
“后来，梦渐渐少了。” 科斯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墨羽的意识投影，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但偶尔，还是会做。醒来，依旧会去确认。”
他顿了顿，青色眼眸中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历经时间洗练后的、简单的智慧：
“梦只是梦。它映射恐惧，但无法定义现实。你看到的破碎和消失，是内心深处对‘失去’的预警。这很正常。但预警不等于预言。更不等于结局。”
林墨羽静静地听着，心头那点被噩梦勾起的阴霾，似乎又被科斯魔这平静的叙述驱散了一些。是啊，梦只是梦。是潜意识里不安的宣泄。他害怕失去她们，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那……如果预警成真了呢？” 林墨羽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干涩，“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 科斯魔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它发生之前，‘如果’毫无意义。只会消耗现在的精力，增加无谓的忧虑。”
他看着林墨羽，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却清晰地倒映出林墨羽的轮廓，仿佛在透过他，看向某个更本质的东西：
“你在这里。她们也在这里。此刻，是真实的。”
“噩梦带来的恐慌会过去，残留的寒意会被体温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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