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剩下的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地上的黄土都颤了颤,连法场边的伪军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人群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突然动了。他头发灰白,像是黑发落了一层雪,脸上刻满了皱纹,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苦。他怀里捧着个粗瓷坛子,坛口扣着只缺了个小口的大碗,坛子身上还印着模糊的“刘记”二字——那是以前利辛城里有名的醋坊标记,鸿儿来利辛县时就听人说过,刘记醋坊的醋水,夏天喝着比蜜还解渴。老者一步步朝着法场边的伪军队长走去,每走一步,拐杖都在地上敲出一声闷响,像是在跟这片被鬼子糟蹋的土地告别。
“军爷。”老者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很清楚,没有一丝怯懦,“这些孩子,没个家人来送最后一程。我给他们带了点家乡的醋水,是咱皖北夏天最解渴的东西,让他们临走前喝口家乡的水,行不行?”
鸿儿身边的一个老掌柜叹了口气,低声对身边人说:“这刘老啊,以前西街那大宅院就是他家的,醋坊开了三代,十里八乡都爱喝他家的醋水。鬼子来的时候让他去维持会当管事,他不干,结果三个儿子都被鬼子杀了,家产被抢了,最小闺女才十四岁也被糟蹋得疯了……”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敢再提。
鸿儿的心一沉。他早听说利辛有个硬气的乡绅,老婆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前的石狮子上——那石狮子原本还在刘老家门口,日本鬼子嫌晦气,给搬到西街口那里了。
原来眼前这位老者,就是传说里的刘老。
那伪军队长姓王,以前还是个穷小子,灾年时没饭吃,就在刘家的粥棚里领过粥。他看着刘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左右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鬼子兵,压低声音说:“刘老,您怎么来趟这浑水?他们是抗日分子,太君有令,不让任何人靠近啊!”
“靠近?”刘老惨笑一声,手里的坛子晃了晃,酸甜的醋水味飘了出来,“我几个儿子被鬼子杀害的时候,你们没让我靠近;我闺女被鬼子糟蹋被逼疯的时候,你们也没让我靠近。现在这些孩子为国家拼了命,我给他们碗水喝,还不行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悲愤,“我老了,胳膊腿不利索了,杀不了鬼子,可我还没瞎!这些孩子把鬼子抢我们老百姓粮食又分给了百姓,凭什么要被枪毙?凭什么?”
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啊!给碗水怎么了?又不是要造反!”“鬼子太欺负人了,连死人都不让安稳!”人群往前挤了挤,有的还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对着伪军比划,眼里满是怒火。
人群的骚动很快引来了一小队鬼子。那些鬼子端着刺刀,枪上的刺刀闪着寒光,嗷嗷叫着往人群里冲。有个小姑娘没躲开,被刺刀划破了胳膊,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哇地哭了起来,她娘赶紧把她护在怀里,却被鬼子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挺着肚子的日本少尉走了过来。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挂着军刀,脸上的肉因为肥胖堆在一起,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着眼,像是在打量猎物。他瞥了眼乱糟糟的人群,对身边的汉奸翻译官吼了句日语,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那翻译官立刻哈腰点头,腰弯得像个虾米:“哈伊!太君,我这就问!我这就问!”转过身,他立刻换了副嘴脸,挺了挺腰扯着嗓子喊:“你们闹什么?啊?这些都是杀了皇军的杀人犯!罪有应得!再闹,全部枪毙!”他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刮过木板,听得人心里发毛。
鸿儿的眼神冷了下来——旁边人又议论起来,这翻译官叫刘耿,是刘老的远房侄子。听说以前他家穷得叮当响,连书都念不起。刘老还经常接济他,送米送面,和一些钱,没承想鬼子一来,他就靠着会说几句日语,当了汉奸翻译,转头就忘了本。
刘老显然也认出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刘耿!你还是人吗?这些孩子是英雄,是为咱们中国人拼命的英雄,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你良心被狗吃了?”
刘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他走上前,压低声音说:“叔,你别闹了!这是皇军的意思,我保不了他们,也保不了你!你快走吧,再不走,我也没办法!”
“保我?”刘老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失望,“我不用你保!我就是想给这些孩子送碗家乡的水,你说,这有错吗?你帮着鬼子害中国人,帮着鬼子抢我的家产,害我家破人亡,你早晚要遭天谴!”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骂起来,有的喊“汉奸不得好死”,有的扔了小石子砸在刘耿脚边。刘耿被骂得抬不起头,只好又跑回日本少尉身边,弓着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还时不时指着刘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像条摇尾乞怜的狗。那少尉皱着眉头,手指在腰间的军刀上摩挲了几下,想了想,终于挥手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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