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市到龙牙湾,高铁转大巴,再换乘一辆破旧的、车身上满是海风腐蚀痕迹的中巴车,颠簸了整整七个小时。
当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咸腥味和阳光味道的海风,从车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灌满张广耀的鼻腔时,他那颗在钢铁丛林里被挤压得快要爆炸的心脏,才终于重新开始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活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车子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停稳,张广耀拎着一个简单的背包,跳下了车。
放眼望去,灰瓦的民居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山坳里,屋顶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不远处,海湾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夕阳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几艘归港的渔船懒洋洋地泊在简陋的码头上,海鸥的叫声清亮而悠长。
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没有让人喘不过气的KPI,没有虚伪的笑脸和背后的刀子。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耀啊!是耀啊!”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正是他母亲王秀英。
“妈。”张广耀喊了一声,五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差点在这一瞬间决堤。
“哎哟我的儿,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你爸去镇上接你啊!”王秀英一把抢过他肩上的背包,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生怕他瘦了或者少了块肉。
“公司放长假,我就想着干脆回来歇一阵子。”张广耀扯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自然的笑容,把早已编好的谎言说了出来。
“放长假?那敢情好!走走走,回家!你爸刚从海上回来,我炖了你最爱喝的鱼头汤,就等你开饭呢!”
王秀英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往家里走,那双粗糙的手,掌心全是老茧,却温暖得让张广耀想哭。
家还是老样子,一栋二层的砖瓦小楼,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院子里晾着渔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
父亲张建国正蹲在院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看到他回来,那张被海风吹得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回来啦。”
“嗯,爸。”
没有过多的言语,这就是他们父子间的交流方式,沉默但厚重。
晚饭异常丰盛。
乳白色的石斑鱼汤鲜美无比,清蒸的梭子蟹膏肥肉满,还有一盘张广耀叫不出名字的海螺,用牙签挑出螺肉,蘸着酱油,劲道弹牙。
这些在城里动辄几百上千的“海鲜大餐”,在这里不过是寻常的家常便饭。
“多吃点,看你在城里瘦的,脸都小了一圈。”王秀英不停地往儿子碗里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座小山。
“妈,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
“什么吃不下,你以前饭量大得很!是不是城里的饭菜不好吃?我就说嘛,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好。”
张建国默默地给儿子递过来一瓶啤酒,沉声说:“在外面受委屈了?”
张广耀开啤酒的手顿了一下,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爸你想多了。就是……有点累,想家了。”
“嗯。”张建国不再多问,只是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
这一晚,张广耀睡得格外踏实。没有了楼上邻居的争吵声,没有了楼下大排档的喧嚣,更没有了凌晨三点被噩梦惊醒的焦虑。耳边只有窗外轻柔的海浪声,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广耀就醒了。
大城市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再也无法睡懒觉,他索性起床,在村子里溜达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享受这种悠闲,可当新鲜感褪去,一股巨大的迷茫和空虚,却像是潮水般将他淹没。
回来之后呢?
他不知道。
难道真要像父辈一样,一辈子当个渔民,靠天吃饭?可如今近海的渔业资源日益枯竭,父亲出海一天,有时候连油钱都赚不回来。
“起来啦?”张建国扛着渔具从屋里走出来,“闲着也是闲着,跟我出海转转?”
“好啊。”
张广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天公不作美,父子俩的小渔船刚开出海湾没多远,天色就阴沉了下来,海面上刮起了白头浪。
“今天不行,要起风了回去吧。”张建国看了一眼天色,果断掉头返航。
最终,渔船空空荡荡地回到了码头。
看着父亲那略带失望的背影,张广耀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的归来,不仅没能给这个家带来希望,反而增添了一份负担。
心情烦闷之下,他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正是退潮的时候,大片的滩涂和礁石裸露了出来。一些勤快的妇女和孩子,正提着小桶,弯着腰在礁石缝里“赶海”,寻找着大海的馈赠。
这是他童年最喜欢的游戏。
他脱掉鞋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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