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首富姜家。
主院灯火通明，几乎映亮了半片夜空。
产房外，姜家当代家主姜弘毅，这位平日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
此刻却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名贵绒毯的廊下来回踱步。
他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产房里传出的每一声压抑的痛吟，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上。
他的五个儿子，从十六岁的长子姜云霆到八岁的幼子姜云睿，齐刷刷地站在父亲身后。
如同五根挺拔的小青松，只是脸上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紧张和担忧。
他们听着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看着稳婆和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
又换出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小小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
“爹，娘会不会有事？”
年仅八岁的姜云睿带着哭腔，小声问道。
姜弘毅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不会，你们娘亲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这话像是在安慰儿子，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姜家世代男丁兴旺，几乎成了铁律。
夫人连生五子，虽都顺利，但每一次生产，他都如同经历一场煎熬。
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心头的不安尤其强烈。
产房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姜夫人躺在锦被之中，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用力而被咬出了血痕。
剧烈的宫缩一阵紧过一阵，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她只觉得力气正随着汗水一点点流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夫人，夫人，用力啊，就快看到头了！”
经验丰富的稳婆声音急切，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胎，似乎格外艰难，产程远比前五次要长，夫人的力气也消耗得更快。
“热水，参片，快。”
丫鬟们穿梭忙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压抑的喘息声。
姜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里，每一次浪潮袭来，都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
那悸动温柔却坚定，像是孩子在回应她的坚持，又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熬过极致的痛苦。
姜夫人咬紧牙关，积攒起全身仅剩的力气，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将所有意念都倾注在身下。
“哇啊——！”
一声异常响亮、中气十足的尖锐啼哭，猛地划破了姜府压抑的夜空！
这哭声清脆嘹亮，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不像寻常新生儿那般细弱，反而有着惊人的穿透力。
守在门外的姜弘毅和五个儿子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稳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狂喜、难以置信乃至有些惶恐的复杂表情，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得变了调。
“老爷，老爷，生了，夫人生了，是、是位千金，是位小姐啊。”
“……”
一瞬间，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弘毅僵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凝固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千金？
小姐？
姜家？
几百年了。
他身后的五个小子也懵了，面面相觑。
妹妹？这个词对他们来说，陌生得如同天书。
稳婆见老爷没反应，以为他高兴傻了，连忙又补充道。
“千真万确，老爷，是位小小姐，母女平安。”
“平安好，平安就好。”
姜弘毅喃喃道，随即，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推开稳婆，甚至顾不上什么产房污秽的忌讳，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扑鼻的血腥气中，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床上虚弱却带着欣慰笑容的夫人。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锁在了稳婆怀中那个被柔软锦缎包裹着的、小小的襁褓上。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接过了那个襁褓。
好轻。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比他那五个臭小子刚出生时，似乎都要轻软许多。
他低下头，屏住呼吸，看向怀中的人儿。
刚刚洗净的小家伙，皮肤还带着健康的红晕，虽有些皱巴巴的，却依稀能看出精致秀气的轮廓。
此刻，她似乎哭累了，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微微嘟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排湿漉漉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呼吸均匀轻柔，胸口微微起伏，透着初生生命的恬静。
这就是他的女儿？
姜家几百年来，唯一的女孩？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激动、狂喜、珍视乃至一丝惶恐的复杂情感，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姜弘毅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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