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脱离了钟山星域那渐趋稳定的时空锚定,一头扎进了被称为“倾斜星带”的险恶区域。这里并非自然的星空,而是大片被扭曲、撕裂、如同破碎玻璃般胡乱拼接的空间断层,引力紊乱,辐射狂暴。导航几乎失效,只能依靠五枚灵纹密钥彼此间不断增强的共鸣牵引,在致命的乱流缝隙中艰难穿行。
当最后一层空间褶皱被“启明号”的强化护盾撕开,出现在舷窗外的景象,让所有目睹者瞬间失语。
那是一座……山。
一座断裂的、却依然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星体山脉。
下半截山体深深扎入一片由凝固的暗物质和能量乱流构成的“基座”,而上半截……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断口处,那狰狞的、横截面直径足以容纳数个恒星系的巨大断裂面,直直地刺向虚无!断口边缘并非参差的岩石,而是凝结着亿万年不化、散发着幽蓝寒光的能量冰晶。更诡异的是,周围所有的星际尘埃、破碎星体、甚至光线,都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环绕着这断裂的山体,沿着极其复杂却有序的轨迹缓缓流转,构成一个寂静而悲怆的宇宙漩涡。
“不周山……”帕拉妮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引力锚点偏移32%,空间曲率畸变……这绝不是自然崩塌或碰撞。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集中一点的绝对力量,从内部或侧面……‘撞’断的。”
炎昊的额间竖眼已催动到极致,金色光束如同探针,小心翼翼地扫描着那能量冰晶覆盖的断面。金光触及冰晶,竟被折射、散射成无数道细微的光丝,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幅残缺却依然震撼的灵纹结构。“断面的能量残留……极度古老,极度精纯,而且……”他屏住呼吸,“与‘溯时轮’碎片,与烛龙体内的‘火精’,同出一源!这里……曾是一个能量核心,一个枢纽!”
仿佛被他的探查触动,星语水晶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强光!五枚密钥同时嗡鸣震颤,表面流光溢彩,自行投射出一段段以古朴灵纹书写的记载,其内容竟与地球古籍《淮南子·天文训》的描述惊人对应: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文字浮现的刹那——
“吼——!!!”
一声沉闷、痛苦、充满了无尽不甘与狂暴怒意的嘶吼,自那幽蓝的能量冰晶深处轰然传出!整个不周山残骸为之震颤!环绕流转的星尘轨迹瞬间紊乱!
冰晶之中,一个庞大的虚影挣扎着浮现。它人面蛇身,赤发如火,即便只是残魂虚像,依旧散发着搅动江河、倾覆山岳的原始威能——正是传说中撞断不周山的水神,共工。
然而,这虚影并不纯粹。无数粘稠、恶意的黑色“熵影”如同跗骨之蛆,缠绕、渗透在它的魂体之中,将其赤红的双目染上了混沌与疯狂。可在那疯狂深处,又似乎有一点微弱却顽强的、属于它本源的、湛蓝如深海的光芒在挣扎闪烁。
“检测到超高强度灵体波动!污染等级……极高!但核心能量频谱……与高度提纯的星髓能量高度吻合!”赵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索兰早已闭上双眼,星语灵能如同最轻柔的纱,尝试接触那狂暴而痛苦的魂体。瞬间,破碎、混乱却无比强烈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她的感知。
“不是……战争……是……守护……”她猛地睁开眼,翡翠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与悲悯,“他不是反叛者……他是星盟的‘能量调和者’,‘溯时轮’水系运转核心的执掌者!”
共工的残破记忆,随着索兰的引导,片断地涌入众人的意识:
画面:辉煌的星盟锻造圣殿,不周山作为基座,“溯时轮”在星光与法则之火中缓缓成形,共工以其无匹的水系掌控力,调和着锻造过程中狂暴的能量洪流。
画面:战争末期,狡诈的寂灭魔神伪装溃败,其核心污染却悄然渗透进“溯时轮”的能量枢纽,试图从内部夺取这件终极神器。
画面:千钧一发之际,共工发现了污染。没有犹豫,他做出了最惨烈也最果断的选择——驱动全部神力,乃至燃烧自己的生命核心,以不周山锻造基座为“砧”,以己身为“锤”,悍然撞向被污染的枢纽连接点!
山崩,轮碎,连接断。
污染被暂时阻断,“溯时轮”彻底崩解,避免了被魔神掌控的末日。而共工,也在那毁灭性的撞击与核心燃烧中,神躯湮灭,残魂被爆发的“熵影”反噬污染,坠入永恒的沉眠与痛苦,却被自己最后的执念——守护——束缚在这断裂的圣山之中。
记忆画面如潮水退去,现实的不周山寒意刺骨。共工的虚影在“熵影”缠绕中痛苦挣扎,那双时而混沌时而闪过一丝清明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星启手中那五枚共鸣不止的灵纹密钥。
“钥……匙……”嘶哑的、仿佛锈蚀金属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虚影中传来,那缠绕的“熵影”似乎因此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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