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黑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对。它吞噬光线,吸收声音,只剩下水流永恒的、沉郁的呜咽,以及舟体划过水面时极其微弱的“沙沙”声。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淤泥、矿物质和某种古老水生生物遗骸混合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
阿海又召唤出一艘“亡骸之舟”,“亡骸之舟”静静地行驶在这片无边的黑暗水域中。阿海坐在船头,手中捧着一块微微发光的“水魄石”,幽蓝的光芒仅能照亮前方数米的水面和洞壁轮廓,为这艘依靠古老血契和“渊民”意志驱动的奇异舟船指引方向。他闭着双眼,似乎不是在用眼睛看路,而是用皮肤感知水流的细微变化,用血脉倾听暗河的古老低语。
阿水在船尾,警惕地留意着后方和两侧水域的动静,手中握着鱼叉状的武器。尘影躺在船中部,身下垫着防水的油布,右腿的伤口已经被阿海重新处理过,敷上了“渊民”特制的、带着清凉草药气息的伤药,并用相对专业的夹板固定。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手中握着那个从骁龙残骸中拆下的、已经不再冒烟的金属盒子,指尖偶尔在上面无意识地敲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老三坐在尘影旁边,林晓躺在他身前的担架上,身上盖着从石室中找到的、虽然陈旧但干燥的厚毯。她的呼吸均匀悠长,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只是眉头偶尔会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经历着什么。天穹之钥被她紧紧握在胸前,淡青色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与船头水魄石的幽蓝光芒、老三眉心那点微弱的星辉,在黑暗中交织成一片奇异的光谱。
担架旁,放着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坤元石碎片——诺布最后的遗物。
沉默笼罩着小小舟船,只有水声和呼吸声。悲伤并未消散,只是被这无尽的黑暗和紧迫的生存压力暂时压抑,沉淀在每个人的心底,如同河底淤积了千万年的泥沙。
老三的目光落在林晓沉静的睡颜上,又转向她手中温润的天穹之钥。在冰瀑避难所的最后时刻,当他决定撤离时,曾试图将天穹之钥从林晓手中取出妥善保管,却发现那令牌仿佛与她手掌生长在了一起,散发着柔和但坚定的排斥力。最终只能作罢,只是用布条将她的手和令牌轻轻固定。此刻看来,这天穹之钥似乎真的在与林晓建立某种深层次的绑定。
“还有多久能到第一个安全屋?”老三压低声音问阿海,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阿海没有睁眼,声音低沉:“按照现在的速度,避开几处危险的暗流和塌方区,大概还需要六个时辰。前面会经过一处古代‘渊民’设立的‘引路祭坛’,那里有相对开阔的水域可以短暂休整,也可以补充一些干净的渗水。”
“祭坛?”老三心中微动,“和‘星裔’或者‘钥匙’有关吗?”
“不清楚。”阿海摇头,“年代太久远了,传说都模糊了。只知道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先民留下的,用来祭祀水脉、祈求航行平安,或者……标记重要的水路节点。我们‘渊民’经过时,通常会表示敬意。”
老三若有所思。或许,这些古老的遗迹中,也隐藏着关于“七星之契”或“源典”的碎片信息。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着的林晓,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
老三立刻俯身:“晓晓?”
林晓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时,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还沉浸在无尽的梦境或黑暗里。但很快,瞳孔开始聚焦,倒映出水魄石幽蓝的光晕和老三关切的脸庞。
“三……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醒来的虚弱,“我们……这是在哪里?诺布呢?扎西哥和阿措大叔……”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浮现出巨大的惊恐和悲伤。
老三心中一痛,握住她冰凉的手,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我们在暗河里,正在转移。诺布他……伤重不治,走了。扎西和阿措……为了掩护我们,也牺牲了。”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割,但他必须说出来。
林晓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地反握住老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身体因为压抑的悲痛而微微颤抖。良久,她才哽咽着问:“钥……钥匙呢?”
“天穹之钥,拿到了,在你手里。”老三示意。
林晓这才察觉到手中温润坚实的触感,以及那股与自己心神隐隐相连的奇异感觉。她低头看着那枚青色的令牌,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关于风与天空的浩瀚意念,眼泪掉得更凶,滴落在令牌表面,漾开小小的涟漪。“他们……是为了它……为了我们……”
“也是为了未来。”尘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平静而克制,“悲伤是必须的,但不能让悲伤压垮。他们用命换来的机会和时间,我们必须用在刀刃上。”
林晓抬起泪眼,看向尘影,又看向阿海和阿水坚实的背影,最后目光回到老三脸上。她看到了同样的悲痛,也看到了同样的、在悲痛中淬炼得更加坚硬的决心。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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