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闭合的闷响在背后炸开,石板碾过碎屑,最后一丝缝隙被彻底封死。
严冰雪肩头一沉,风宝双爪紧扣布料,尾羽微颤,像是仍被那股阴冷气息钉住脊骨。
她没回头,只将掌心贴在墙上,借着余温辨明方向,脚下疾行,脚步轻得如同踩在薄冰之上。
药囊中油纸包着的碎瓷硌着腰侧,青灰粉末的苦味还残在指尖。
她没空细想,巡卫的脚步已在回廊拐角响起,铁甲相碰,声声逼近。
她贴着墙根滑入侧巷,月光斜切过屋檐,照出前方一片低矮围栏,那是王府后院,药圃所在。
祖父笔记里提过一句:“北苑药阵,可窥国运。”
当时只当是古医痴语,如今回想,字字如钉。
她翻过矮墙,风宝跃下,爪子轻点地面,忽然顿住,低头啄了啄泥土。
严冰雪蹲身,抽出银针插入地底,针身微烫。
她皱眉,再探三寸,针尾竟泛起极淡的荧光,像是被什么药气浸染多年。
“不对劲。”她低语,指尖抚过一株曼陀罗。
叶片宽厚,脉络清晰,可触感滑腻,似有活气流转。
她割破指尖,血珠滴落叶心,血竟逆流而上,渗入茎干。
刹那间,整片花丛缓缓旋转,泥土翻动,露出下方石阶。
风宝扑翅跃后,尾羽炸开,发出短促“咯咯”声,像是警告,又像是催促。
严冰雪握紧银针,一步步踏下石阶。
地下暗室无灯,却泛着幽蓝微光,四壁嵌着荧石,照出中央石桌。
桌上陈列二十八具木偶,皆以银针贯穿心口,针尾刻字,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每一具生辰干支皆不同,却齐齐指向当朝诸王。
她瞳孔微缩。
这非寻常傀儡,而是“针引命格”的古法,需以血脉为引,银针为线,牵动气运。
若真能成阵,便是逆天改命的邪术。
风宝突然跃上陶瓮,长喙直指其中一偶。
那具刻着三皇子生辰的木偶,右眼珠微微凸出,与其余不同。
她想起祖父口诀:“目为神舍,瞳引机枢。”
指尖夹针,轻轻拨动那颗眼珠。
机括轻响,木偶胸口银针骤然脱落,坠地瞬间,墙面“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荧光药液自壁缝中流淌而出,迅速在石面勾勒出一幅巨大图影,山川纵横,江河如脉,一道赤金龙形蜿蜒贯穿大周疆域,正是传说中的龙脉图。
风宝跳上她肩头,爪子轻抓,喙尖指向图中三处,幽州、皇陵、边关。
那三地气脉皆呈断裂之象,幽州尤甚,红光如血,似有浊气侵蚀。
她盯着幽州标记,呼吸微滞。尉迟逸风封地正在此处。
而药圃,恰好位于龙脉支脉交汇点,与图中一处节点完全重合。
“这药圃不是种药的。”她低声道,“是养阵的。”
风宝忽然啄了啄她耳侧,她侧头,见鸡爪心残留的青灰粉末正微微发烫,与药圃泥土气息隐隐共鸣。
她取出油纸包,拆开一角,粉末洒落地面,竟被泥土吸噬,化作一道细弱荧线,直通石桌下方。
她蹲身查看,发现石桌底座刻着细密符纹,与祖父笔记中“二十八宿药阵”图样分毫不差。此
阵以星宿为纲,药材为引,借地脉药气滋养龙脉,若逆用之,则可截断气运,令封地崩颓。
难怪密道中那黑影临死前说“你救不了他”。
他们要毁的,不只是尉迟逸风,而是他所辖封地的根基。
她正欲细查符纹走向,风宝突然跃下,扑翅撞向墙角一尊空陶瓮。
瓮身晃动,滚出一枚铜铃,铃舌已断,内壁刻着半枚梅花印。
她心头一震。这印,与严雪柔袖角勾落的玉扣纹路一致。
家族内应,果然早已渗透王府。
她将铜铃收入药囊,目光重回龙脉图。三处断点,药圃已现,余下两处——皇陵与边关,必有对应机关。
若不尽快破解,气脉一旦彻底断裂,封地将生民乱,疫病横行,百姓遭殃。
风宝跳回石桌,爪子勾住那具“三皇子”木偶,猛然一扯。木偶裂开,腹中掉出一卷薄绢。
她拾起展开,墨迹斑驳,仅存三行字:“药引需替身之血,针动则命格易主,子时三刻,气转南斗。”
她指尖一紧。
替身?是指她这个替嫁王妃?还是另有其人?
而“命格易主”,莫非是要借冲喜之名,夺皇子气运?
脚步声自石阶上方传来,极轻,却规律得异常。有人来了。
她迅速将薄绢塞入袖中,吹灭荧石旁的引火烛芯,拉着风宝退至暗室角落。
石门未关,来人若入,必经她藏身之处。
风宝伏地,羽毛收拢,喙藏于翅下,只留一双眼珠映着微光,死死盯着入口。
脚步停在石阶尽头。
一道身影立于门边, 身影被荧光映在墙上,肩宽腰窄,玄色衣角垂落,纹饰繁复,正是王府规制。
那人未动,只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石桌边缘,似在确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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