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林府花厅内茶香袅袅,几位与苏婉如交好的夫人前来做客。
她们皆是城中颇有脸面的官家女眷,与苏婉如性情相投,时常小聚。
茶过三巡,闲话家常间,一位姓周的夫人,丈夫在县衙任职,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小辈身上:
“林夫人,听闻令郎清晏学问出众,品貌俱佳,如今也已十六,可有说亲的打算?这城中不知多少人家盯着这块璞玉呢。”她语气热络,带着明显的试探。
另一位王夫人,家中经营绸缎生意,家境殷实,也立刻接口道:
“正是,男儿当先成家后立业。我娘家有个侄女,性情最是温婉,知书达理,女红针黹也是拔尖的,与令郎年岁相当,若是能结成良缘,倒真是一段佳话。”
她说着,还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工精致的帕子,似是那侄女所做,递给苏婉如观看。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将城中适龄闺秀的家世、品性、才情都隐约提了个遍。
苏婉如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不由一动。
她细细一想,晏儿确实到了该相看亲事的年纪。
往日里她总觉得儿子还小,需要专注学业,如今被众人一提,再看同龄的世家子弟,确实有不少都已定亲甚至成婚了。
她心中虽自有考量,并不急于一时,更看重女方品性与儿子心意,但觉得让儿子多接触些闺秀,开阔眼界也无妨,便笑着应承了几位夫人的好意:
“劳诸位姐姐妹妹费心了。晏儿年纪确是不小了,只是这孩子性子静,平日里只顾着读书。若有合适的宴会雅集,让他去见识见识,多结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她话说得委婉,既未明确答应任何一家,又留足了余地。
傍晚,林清晏从县学回府,刚换下学袍,苏婉如便将他唤到跟前。
云疏照例无声地跟在林清晏身后,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苏婉如将日间几位夫人的提议,拣着重要的,委婉地说了。
她语气平和,只道是让他多些交际,见识一下各家风范,并未施加任何压力。
“……不过是让你多结交些朋友,开阔眼界,并非就要立刻定下。”
苏婉如观察着儿子的神色,体贴地补充道,“你若觉得不喜,或是有其他想法,推了也无妨,娘尊重你的意思。”
林清晏闻言,脸上并无羞涩或抗拒之色,反而显得很坦然。
他自幼受父母教诲,深知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亦是责任所在,对此并无抵触,只觉是人生必经之事,如同读书进学一般自然。他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从容:
“母亲安排便是。儿子年岁渐长,确实该考虑这些了,多认识些人,增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安排,与决定明日穿哪件衣衫并无不同。
云疏静立在一旁,如同沉默的磐石。
当听到林清晏那句平静的“母亲安排便是”时,他脊背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指节在身侧微微泛白,但面上依旧沉静,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暗涌。
公子……要成亲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底最隐秘、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恐慌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只觉得周身发冷,连指尖都是冰凉的,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饥寒交迫、无人问津的雨夜。
数日后,一场由某位致仕老翰林夫人主办的赏花宴如期举行。
这场宴会名为赏花,实则为城中适龄的青年男女提供相看的机会,地点设在城西一座以奇花异草闻名的私家园林。
林清晏依言前往,云疏自然随行。
马车里,气氛比平时多些沉闷。
云疏紧挨着车门坐着,几乎要将自己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头垂得低低的,视线落在自己膝头紧紧交握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抗拒。
林清晏察觉到他异常的低落和紧绷,以为他是对这种满是陌生人的繁华场合感到不适,或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他心中微软,主动找话,试图驱散这份沉闷,语气比平日更加温和:
“听闻今日园中的墨菊开得极好,是翰林夫人亲手培育的珍品,色泽如墨,花瓣层叠,在别处可是难得一见。待会儿指给你看,你定会喜欢。”
云疏低着头,闷闷地、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没有多余的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林清晏微微蹙眉,心中的担忧更深。他沉吟片刻,又温声道:
“这种宴会无非是寒暄应酬,确实容易让人疲乏。若你觉得无趣,我们稍坐片刻,露个面,便寻个由头离开,可好?就说我忽然想起还有功课未完成。”
他给出了一个体贴的退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一世清晏为云疏请大家收藏:(m.shuhaige.net)一世清晏为云疏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