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晟“城市印迹”计划的庞大阴影,并未立即笼罩梧桐里狭小的街巷。相反,一种更具象、更日常的博弈,在梧桐里的晨光与暮色中悄然展开。沈明珠将那份几经打磨、措辞严谨却又不失温情的《社区记忆资料捐赠/借展知情同意书》打印出来,连同文老先生手册中关于“口述史采集伦理”的要点摘要,装订成一份浅蓝色封面的简易手册。
这不是一份冰冷的法律文件,更像一份“记忆托管说明书”。它用大字标题写明“自愿、尊重、安全、可追溯”的原则;用清晰的条款列出捐赠者/出借者的权利(随时可取回、决定公开范围、要求匿名);用通俗语言解释资料的可能用途(展览、研究、纪录片、线上展示);最后附上项目组、居委会、基金会的联合联系方式和简单的流程图。
沈明珠带着这份手册和王磊,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具目的性的社区走访。目标不是立刻征集大量实物,而是“试点”这份协议,测试居民的反应,并藉此筛选出真正理解并支持项目理念的核心参与者。
他们首先来到了老张师傅的理发店。沈明珠没有直接提协议,而是先聊了聊最近社区里关于“大资本也要搞记忆项目”的风声。老张师傅一边磨着剃刀,一边哼了一声:“听着就闹腾。记忆是拿钱买得来的?是放在数据库里存着看的?”他摇摇头,“咱这儿的东西,得沾着人气儿,带着汗味儿,那才叫记忆。”
沈明珠这才拿出蓝色手册,放在磨刀石旁:“张师傅,您说得对。所以我们想了个笨办法,把这事儿弄得明白点。”她简要解释了协议的内容,重点是“东西还是您的,您说了算,我们只是帮忙保管和展示,让更多人知道它们背后的故事。”
老张师傅拿起手册,眯着眼看了看,手指在那条“随时可取回”上点了点:“这还像句话。”他没说签不签,只是把手册放到一边,“等我空了瞅瞅。不过,我那几件老伙计(工具),你们要是拍片子用得着,随时来拍。摆出去展览?再看吧,怕磕了碰了。”
态度谨慎,但门户没关死。这已经比沈明珠预想的好。
接着他们去了周爷爷家。周爷爷对协议的反应更积极些。他戴着老花镜,仔细看了两遍,尤其关注“用于研究与纪录片”的部分。“这个好,正规。”他点头,“我那些图纸、老照片,放着也是落灰。要是能帮你们年轻人搞清楚过去的事儿,值了。不过,”他指着“公开范围”选项,“有些涉及厂里当年技术细节的,可能不太方便全公开,这个能勾选吧?”
“当然可以,您看这里,有‘仅限研究参考’、‘可公开展示但隐去敏感信息’、‘完全公开’好几个选项,您根据每样东西的具体情况选就行。”沈明珠耐心解释。
周爷爷最终同意,先拿出几张不涉及技术细节的集体合影和老厂区风景照“试试水”,并在协议上签了字,勾选了“可公开展示”。这是项目的第一份正式协议,薄薄一张纸,沈明珠接过时,感觉沉甸甸的。
然而,并非所有走访都如此顺利。当他们试图拜访风筝活动中另一位提供了精彩故事、但私下里被街坊认为“比较计较”的孙奶奶时,吃了闭门羹。孙奶奶隔着门缝,语气冷淡:“签什么协议?麻烦!我就随口说了几句,你们要用就用,不用拉倒。别整这些条条框框的,回头再把我们老百姓套进去。”显然,她对正式文书抱有本能的不信任和疑虑。
沈明珠没有强求,留下手册和联系方式,礼貌离开。“尊重每个人的节奏和选择。”她对有些沮丧的王磊说,“协议是工具,不是目的。目的是建立信任。有人愿意通过协议建立信任,有人需要更长时间。我们得接受这种差异。”
除了协议试点,沈明珠根据文老先生的建议,开始着手建立最基础的“记忆资料登记册”。哪怕只是一个Excel表格,也要求记录每件物品/故事的来源、提供者、获取方式、基本描述、协议类型、存放位置/数字化状态等。同时,她让王磊和小陈尝试用手机和简易支架,为一些同意拍摄的旧物拍摄360度照片或短视频,配上提供者的简短口述,上传到那个简单的线上页面。虽然粗糙,但“可视化”和“可查询”的雏形开始显现。
这些扎实、琐碎甚至有些枯燥的工作,与永晟那边宣传的“高精度3D扫描”、“AI赋能”、“区块链存证”等炫目概念相比,显得原始而笨拙。但沈明珠觉得,正是这种“笨拙”,才是她们与社区真正建立联结的方式。技术可以后来嫁接,但最初的信任,无法速成。
就在沈明珠专注于社区深耕时,沈皓明主导的《双生火焰》“外线”作战,传来了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影片成功入围了一个在欧洲以评审严苛、注重作者性和社会洞察力着称的中型电影节“新视野奖”的主竞赛单元。虽然奖项分量不及之前入围的A类电影节,但“新视野奖”在纪录片领域的专业口碑极佳,其认可被视为对作品艺术质量和社会价值的强力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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