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一样泼下来,把整个苗寨都染透了。
祠堂坐落在寨子西边最安静的一角,老旧的木头在风里吱呀作响,听着怪瘆人的。云瑶跪在祠堂门口冰冷的青石板上,膝盖很快就从刺痛变得麻木。
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空气里那股子潮湿的霉味混着香火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周围黑黢黢的,只有祠堂里供桌上那盏长明灯,透出点豆大的光,勉强勾勒出门廊的轮廓。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云瑶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小东西”出来了。墙根底下,石缝里头,那些蜈蚣、蝎子、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毒虫,都被这活人的生气吸引,慢慢围了过来。
一只肥硕的蜈蚣,摆动着数不清的脚肢,率先爬上了她的裙摆。
云瑶垂着眼,一动不动。
她能感觉到蜈蚣坚硬的甲壳刮过粗布衣料的触感,冰凉,瘆人。紧接着,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大概是被什么蝎子之类的东西蜇了一下。
就这?
云瑶心里冷笑。
【阿幼朵,你就这点手段?用这些玩意儿来吓唬我?】
【你是忘了,还是根本不知道,当年那个被你推下悬崖的月娆,早就在万蛊噬心的痛苦里,死过一回了。现在活着的,是从蛊虫堆里爬出来的王。】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围这些小毒虫发出的微弱“信息素”——那是恐惧,是本能地想要远离她这个更高等存在的战栗。它们敢靠近,不过是受了更强大的命令驱使。
云瑶悄悄吸了口气,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像微弱的电流般轻轻流转。
一瞬间,裙摆上那只蜈蚣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蜷缩起来,滚落在地,飞快地钻回了石缝。脚踝处的刺痛感也立刻消失了,那只胆大包天的蝎子逃得比来时快十倍。
世界清净了。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但再也没有毒虫敢越雷池一步,只敢在几步开外焦躁地打转。
云瑶轻轻调整了一下跪姿,让麻木的膝盖稍微好受点。她抬起头,望向圣女居所的方向。那里还亮着几盏灯,像黑夜里的几颗寒星。
阿幼朵现在在做什么?是对着月娆的旧物伤怀,还是已经安然入睡?
想到这里,一股夹杂着恨意的烦躁涌上心头。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复仇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五年来,阿幼朵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得做点什么。
云瑶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她小心翼翼地,从指尖逼出一滴几乎看不见的,蕴含着奇异蛊力的血珠。那血珠在她指尖颤动,却没有落下,反而慢慢拉伸、变形,最终化成了一只比灰尘大不了多少的,通体透明的小飞虫。
这是“窥影蛊”,没什么攻击力,但极其隐蔽,最适合用来探听消息。
去。
她在心里默念。
那只透明的小虫振动翅膀,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夜色,朝着亮灯的居所飞去。
做完这一切,云瑶稍稍松了口气,但精神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通过那只小小的蛊虫,分出了一缕微弱的感知。
起初是一片黑暗和风声。
然后,蛊虫飞进了窗户。
她“看”到了。
阿幼朵并没有睡。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枚云瑶之前看到的,有些年头的银质小铃铛。她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铃铛表面,眼神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阿幼朵拿起桌上的一把小银梳,开始慢慢地梳头。一下,又一下,动作机械而重复。梳着梳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彻底停下。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拿着梳子的手掌里。
云瑶的心莫名一紧。
通过蛊虫,她听到了极其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
“……月娆……”
阿幼朵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声音模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找到你的影子了……”
“你别怪我……”
“我只是……太想你了……”
那声音里的痛苦和脆弱,真实得让云瑶感到窒息。这和她记忆中那个清冷孤傲、下手狠绝的阿幼朵,判若两人。
云瑶猛地切断了和窥影蛊的联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刚跑完很远的路。
冰冷的夜风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纷乱。
【为什么?】
【为什么你表现得好像很痛苦?】
【亲手把我推下去的人,不是你吗?!】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那点因窥见阿幼朵脆弱而生出的动摇,瞬间被更深的恨意和困惑覆盖。
【阿幼朵,你到底,在演给谁看?】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爬行声再次靠近。云瑶低头,看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正试探性地朝着她之前被蝎子蜇过的脚踝爬来。
看来,有人不想让她安生片刻。
云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没再动用蛊王之力,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向那只蜘蛛。
那蜘蛛爬到她脚边,仰起头,仿佛对上了她的视线。下一秒,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八条腿猛地一僵,然后飞快地转身,跌跌撞撞地逃进了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瑶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逆来顺受的跪姿。
但她的脊背,在清冷的月光下,挺得笔直。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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