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外已值初春,流莺低飞,风舞春花。
唯一不足便是柳絮太多,成团成簇地在半空翻滚、游荡。
林乔在隐云山时哪儿见过这场面。
“阿嚏!”
她揉揉鼻子,掏出面巾围在脸上。
盛朝两代君主仁善慈和,爱民如子,尤其是近年来重视商业,尚未进城城外就挤满了人。
日头渐渐升高,小商贩或背或挑纷纷往城里赶,生怕错过好位置。
货郎摇晃手中的拨浪鼓穿街而过,“卜楞登……卜楞登”混着他的吆喝声从街头传至街尾。
抓住商机的聪明人干脆在城外支起了摊子,一阵热气扑腾,白雾裹着麦香从热笼飘出,暄软的粗面馒头拳头大小,一文钱一个。
再有热乎乎的汤饼撒上些碎肉末和葱花,勾的小孩儿在地上直打滚,忽然一阵风卷过,吹得各家幌子噼啪作响,小贩伸长脖子嗅了嗅,寻到一棵柳树席地而坐,就着空中飘来的肉香,咽下家中备的干粮。
林乔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钻出来,牵着灰灰躲到一旁。
小贩嚼着干粮,瞥向一旁,嘴里含混不清:“老丈,你这母羊怕是要下崽了吧,咋这时候拿出来卖,多可惜。”
“唉,没法子啊,家里去年收成不好,儿媳刚生完孩子,身体亏损,只能将羊卖了,还能换点钱。”
“卖给城里酒楼啊,有些贵人就好吃那未出生的羊羔子,总比你傻站这儿要强。”
老人嘴唇蠕动两下,背过身去没搭话。
那小贩嗤笑道:“你这老头当真有意思,都牵出来卖了还舍不得,又不是嫁闺女,你倒还挑起女婿来了。”
老者干脆牵着羊走远。
“切!”小贩拍拍屁股起身,将咬了半截的饼往怀里一揣,挑着两筐鱼,头也不回钻入人群。
林乔低头一看,那母羊一身绵毛蓬松如云,它正蜷在她脚边,嘴里嚼着她的裙摆。
她轻轻往回扯了扯,母羊越发来劲。
不是吧,她虽穿的绿,好歹是个人啊。
“对不住,对不住!”老者一见,连忙道歉,偏偏那羊死活不松口。
林乔沉默一瞬:“你这羊怎么卖?”
“啊?”
“怎么卖。”
老者迟疑伸出一只手:“五百文。”
林乔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这只羊我买了,钱不用找,是我买两只羊的钱。”
老者愣愣接过钱,一两银子躺在手心沉甸甸的。
那羊见绳子到了林乔手里,立刻乖觉松口,头靠在她裙边挨挨蹭蹭。
真是奇了!
他见林乔要走,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姑娘,这可不行!我胡老汉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这羊肚子里虽有个小的,但生不生得出来还不知道,您这是亏了啊!”
她没有回头,摆了摆手:“那就当是小婿的一点心意,留给你儿媳补身子吧。”
——
林乔左牵驴,右……倒也不用,那羊自己叼着绳嘚嘚跟在她身后。
相比城外集市的粗糙和为生计奔波的匆忙,城内又是另一景象。
金翠罗绮映日晖,茶坊酒肆弦管动。
五陵年少,满路行歌;娥儿雪柳,笑语盈盈。
她虽第一次来盛京,对周遭一切却很熟悉,从前有次家中来信,一并寄来的还有哥哥画的盛京。
朱雀大街贯通南北,最北直通皇城朝阳门;东街商铺林立,其中要属郑家铺子最受欢迎;天子脚下,随便落下一片瓦都会砸个当官的,但西街除外,那里多是平民居住,母亲经营的药堂就在西街。
她幼时并无自保之力,不仅受煞气和鬼物侵扰,还天生金瞳。
家中担心她的异状被人发现,五岁那年迫不得已答应师父将她带走。
师父说只要她好好待在山上,不沾染尘世因果,就能安稳活下去。只因那双窥命的金瞳,一旦掺和旁人的因果,有了羁绊,旁人的罪孽都会算在她头上。
那时她鲜少下山。
后来师父算出她十六岁死劫,气得朝天大骂,便不再拘着她,但也只偶尔带她下山见见世面。
她本打算若等度过死劫再回家,没想到变故说来就来。
那日窥命,金蝶带她找到了师父,他虽活着,却像是老了十岁,待她还想细看时,眼前就蒙上一层白雾,双眼的剧痛直接将她痛晕过去。
林乔肩一垮,死气沉沉迈入一家酒楼。
她其实不爱动脑,一动脑子就犯困,只想做个无所事事的人,偶尔再送两个鬼下去。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小二麻利地将抹布往肩头一甩,满面春风将林乔迎了进去,嘴一咧露出最标准的笑,热情得好似这家酒楼是他自家开的。
“随便上两道招牌菜。”
“得嘞!”
林乔刚揭下面巾,就听见隔壁桌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林淳——她的祖父,是曾经同先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之一,时任盛朝左相,也是当今圣上的老师。
那俩人皆头戴方巾,穿着同样的青色长衫坐在角落低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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