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混杂着铁锈和柴油的刺鼻气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林风死死地罩在货舱的角落里。
他蜷缩在一堆用防水布覆盖的、不知名的机械零件上,身体早已麻木,分不清是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还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寒冷。每一次船体被巨浪高高抛起,再重重砸下时,他都会感觉自己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五脏六腑都在胸腔里翻腾。
这里是偷渡船的货舱,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铁盒子。没有光,只有从舱门缝隙里偶尔挤进来的一丝微弱天光,勾勒出周围同样蜷缩着的、模糊的人影轮廓。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咳嗽声,和船体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黑暗中,林风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已经皱巴巴的银行卡。卡里最后的两千块,换来了这个通往“天堂”的船票。而天堂的另一头,是压在他身上、如同这座货舱般令人窒息的一百万债务。
高利贷的电话每天都会准时响起,电话那头谩骂和威胁的声音,比这海上的风浪还要冰冷。他记得最后那个电话,对方轻描淡写地说:“林风,你爹的医药费,我们帮你垫了。连本带利,一百万。三天期限,还不上,就断他一条腿试试。”
那一刻,林风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他不是没想过报警,可那些人手段狠辣,每次都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恐惧。父亲躺在病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昂贵的心电监护仪,他不能让父亲出事。
绝望之中,一个同乡给了他一个“出路”——去日本。
“日本好啊,打工三年,回来就是老板!”同乡唾沫横飞地描绘着蓝图,“在那边刷盘子,一个月都能挣一万多人民币!你这点债,撑死两年就能还清!”
一万多,这个数字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溺水般的林风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厚着脸皮找遍了所有能开口的亲戚,才凑齐了偷渡的费用。
现在,他就在这艘驶向“希望”的船上。
“喂,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风转过头,借着微光,看到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眼窝深陷,牙齿被烟熏得焦黄。
“头一次跑?”男人问。
林风点点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男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瘪了的烟盒,抽出一根递过来。林风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
“也好,省着点力气。”男人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那点微弱的火光映亮了他脸上的沟壑,“我叫老王,山东的。你呢?”
“林风,南方的。”
“南方人跑出来,少见。”老王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散开,“别怕,这船虽然破,但老板靠谱,跑这条线十多年了。到了那边,有人接应,安排进厂或者去店里,先干着,等有了稳定收入,再想办法办身份。”
林风“嗯”了一声,心里并没有因为老王的话而安定多少。他只是盯着舱门的那条缝隙,仿佛能透过那片铁皮,看到未来的模样。
“我儿子就在东京,说是读什么语言学校。”老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和期盼,“等我这趟挣了钱,就去看看他。一家人,总得有个人先站住脚,后面才好办。”
林风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也是为了家人,可他的家人,还在那片让他负债累累的土地上受苦。
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林风的头狠狠磕在旁边的金属箱体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金星乱冒。
“妈的,又起风了!”老王骂了一句,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
货舱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黑暗中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这艘破船,真的能载着他们抵达那个遍地黄金的彼岸吗?还是会成为他们所有人的铁棺材,沉入这片冰冷、黑暗的深海?
没有人知道答案。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林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他靠着意志力,忍受着饥饿和干渴,只在每天固定的时候,会有人发下一个黑面包和一小瓶水。他小口小口地啃着,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他开始胡思乱想。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庙会,给他买糖人;想起了父亲教他写的第一个毛笔字;想起了父亲躺在病床上,对他说:“小风,别管我,你好好过日子……”
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油污,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被债务逼上绝路的普通人。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也无处可退。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货舱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吱嘎”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射了进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瞳孔,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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