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吹得震天响,可那调子怎么听怎么像是送殡,而不是迎亲。
沈琉璃端坐在花轿里,一身繁复沉重的大红嫁衣,头上顶着的赤金凤冠,压得她脖子生疼。外面的喧嚣和议论声,像潮水一样,隔着轿帘一丝不漏地灌进她耳朵里。
“哟,这就是沈家那位小姐?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萧大将军!”一个声音尖细,话里的酸味和嘲讽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
“呸!什么福气!你瞧这迎亲的阵仗,寒碜不寒碜?萧将军连面都没露呢,就派了个副将带队来接。听说啊,拜堂的吉时都快过了,将军人还在城外军营呢!”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嗓门大得生怕轿子里的人听不见。
“啧啧,谁不知道萧将军心尖上的人是柳家那位才女柳如烟啊?可惜红颜薄命,柳小姐年前病逝了。这位沈小姐,不过是仗着生了双和柳小姐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才被将军瞧上……说好听了是续弦,说难听了,不就是个替身嘛!”
“可不是嘛!全京城谁不在看这场笑话?真是可怜哟……”
轿子里的沈琉璃,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似的红痕。
疼。但心里的涩然比掌心的疼更清晰。
她知道的。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选中的。萧绝,那个权倾朝野、战功赫赫的镇北王,她偷偷放在心里敬慕了许多年的男人,要娶她,仅仅是因为她这双眼睛,像他那位早逝的、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柳如烟。
可知道归知道,十六岁少女的心,总是存着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万一呢?万一日久生情?万一他发现,自己除了这双眼睛,也还有别的可取之处呢?
花轿在吹吹打打(更多是看热闹的起哄)和议论纷纷中,总算晃悠到了气派非凡的镇北王府。
轿帘被掀开,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薄茧的大手伸了进来,很是敷衍地扶了她一下。那不是萧绝的手。沈琉璃的心沉了沉,隔着厚厚的盖头,她也能感受到府门外那种尴尬又诡异的气氛。没有新郎亲自踢轿门,没有喜悦的恭贺,只有管家勉强维持着体面的高唱:“新娘子到——!”
接下来的流程,快得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
跨火盆,马鞍,几乎是被喜婆半推半拉着完成的。等她晕头转向地被人引着站定,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主婚人唱和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迟疑和尴尬:“吉时已到……新人……新人……”
“王爷军务繁忙,尚未回府,先行拜堂之礼吧!”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接亲的副将。
满堂宾客顿时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真当新郎拜堂都不出现,这羞辱简直是赤裸裸地甩在了新娘子和新娘家的脸上。
沈琉璃站在堂中,感觉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看好戏的兴奋,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大红盖头下,她的脸色惨白,嘴唇被咬得几乎出血。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指挥着,对着空荡荡的主位,对着皇宫的方向,完成了夫妻对拜——自然,是她一个人,对着空气弯腰。
“礼成——送入洞房!”主婚人几乎是逃也似的喊完了最后一句。
新房倒是布置得极尽奢华,红烛高燃,锦被绣着鸳鸯。可这一切的喜庆,都透着一股冰冷的虚假。
沈琉璃被扶到床边坐下,喜婆说了几句干巴巴的吉祥话,便领着所有丫鬟仆役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外面从喧嚣到寂静,夜色越来越深。肚子早已饿得没了知觉,顶着凤冠的脖子更是酸麻僵硬。可她始终保持着新娘子该有的坐姿,脊背挺得笔直。
她在等。
等那个名义上已经成为她夫君的男人。
哪怕他只是进来,敷衍地掀开盖头,喝一杯合卺酒,说一句“早点安歇”,她也认了。这至少代表,他给了她作为王妃,最基本的体面。
然而,没有。
直到子时过半,窗外打更的梆子声清晰地传来,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外面隐隐传来小丫鬟压低的议论:“……王爷是不是不会来了?”
“嘘!小声点!我听说……王爷一回来就直接出城了……”
“啊?出城?今天可是大婚之日啊!”
“好像是……去柳小姐的衣冠冢了……”
后面的话,沈琉璃听不清了。
或者说,不必再听了。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碾得粉碎。
她慢慢地,自己抬起手,抓住了那块遮挡了她视线一整天的、沉重的大红盖头。指尖冰凉,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然后,猛地一用力,将它掀了下来!
眼前豁然开朗。
跳跃的烛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姣好,却毫无血色的脸。那双被所有人说像柳如烟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一滴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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