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风,带着墓地的萧瑟和寒意,似乎将萧绝骨子里的最后一点温度也带走了。祭奠柳如烟的过程,如同每年一样,是一场耗尽心神、撕心裂肺的凌迟。看着那冰冷的衣冠冢,回忆着伊人生前巧笑倩兮的模样,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几乎要将他吞噬。
回府的路上,他周身的气压低得能让空气凝固。亲卫们噤若寒蝉,连马蹄声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主子那份沉郁的悲伤与未散的暴戾。
踏入王府大门,那股熟悉的、属于权势和掌控的感觉稍稍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但那份因为失去挚爱而永恒的缺口,依旧汩汩地冒着寒气。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或者说,需要一些东西来印证他依旧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比如,那个被他圈养在府里,有着一双相似眼睛的女人的畏惧和顺从。
处理完积压的军务,已是黄昏。残阳如血,给冰冷的王府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暖色。萧绝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脚步转向了正院的方向。并非关心,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的所有物,依旧在他划定的范围内,保持着令他“安心”的卑微和沉寂。
院门依旧冷清,甚至比他去祭奠前更添了几分萧索。周管家想必是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连日常的打扫都敷衍了许多。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沈琉璃正站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树下,背对着他,仰头望着天际那最后一抹即将被夜幕吞噬的霞光。她穿着那身灰扑扑的旧衣,身形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融于暮色之中。听到脚步声,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转身,仓惶行礼。
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仰着的头,然后,慢慢地转过了身。
萧绝的目光,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看到惶恐或讨好的意味,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上。
他以为会看到低垂的、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睫,看到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失措的惊慌,看到深藏在眼底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他偶尔“施舍”的卑微期盼。
然而——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双他曾经无比熟悉(因为像柳如烟),又无比厌烦(因为不是柳如烟)的眼睛,此刻平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如同两口干涸了千万年的古井,深不见底,波澜不惊。
里面没有了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的温顺,没有了隐忍的委屈,没有了偶尔燃起又迅速被他掐灭的微弱火苗,甚至……没有了因为他的粗暴和羞辱而产生的、哪怕一丝丝的恐惧和恨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彻底的冷漠。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与己无关的摆设。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了一切之后的疏离和……了然。
她仿佛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点可悲的、借助一个替身来寄托思念的执念,看到了他所有的冷酷和虚伪。
萧绝准备迈出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心中那股因为祭奠而残留的暴戾和烦躁,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妙地阻滞了。一种极其陌生的、近乎不适的感觉,如同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微微一怔。
不对。
哪里不对。
这个女人……似乎和前几天,甚至和昨天,都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她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那样瘦弱,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加苍白。但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是眼神。
对,就是眼神。
以前她的眼神,无论是什么情绪,畏惧、委屈、期盼……都是“活”的,是与他这个掌控者有着某种隐秘连接的。她的情绪因他而起,因他而落。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那片冷漠的荒原,让他所有预备好的、或是习惯性的威慑和审视,都像是打在了空处,无处着力。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极其细微,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不悦,以及更深层次的烦躁。
他讨厌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尤其讨厌,这个本该完全依附于他、因他喜怒而生存的“替身”,竟然流露出了这种近乎“独立”的、将他隔绝在外的神态。
他盯着她,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先开口,或者,在等待他自行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连躲在屋里透过门缝偷看的小荷,都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最终,是萧绝先移开了目光。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无法长时间直视那双过于空洞和冷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他熟悉的任何情绪,反而让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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