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落叶敲打着窗棂,一声,又一声,像敲在人心上。
这是景玉王萧若瑾头一遭,未曾留宿谢若蘅的汀兰院。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之间便传遍了王府后院。那些平日里瞧着温婉和顺的姬妾们,暗地里无不眉飞色舞,掩着锦帕窃窃私语,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林姨娘更是沉不住气,当着贴身丫鬟的面便嗤笑出声,只道谢若蘅这是失了王爷的欢心,往后再无半分指望。
满院喧嚣里,唯有胡错扬一人看得通透。他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墨玉玉佩,眸色沉沉——旁人只道王爷此举是薄情,可他追随萧若瑾多年,岂会不知这份反常的疏离背后,藏着怎样汹涌的情意。萧若瑾分明知晓,谢若蘅借着礼佛的名头,悄然出城去寺里祭拜那个早已长眠的故人;分明知晓,她眉间那抹化不开的清愁,从来都不是为他而生。可他呢?没有雷霆震怒,没有半句诘问,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未曾流露。亲自将人带回来,待她掀帘下车时,唇边还噙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平平静静地将人接回了王府。
这般不动声色的纵容,哪里是厌弃,分明是爱到了骨子里,爱到甘愿容下她的所有,容下她心底那个无法磨灭的旁人影子。
谢若蘅从萧若风口中,听到了那个字字泣血的真相——燕珩是真的不在了,死得极惨,浑身浴血,连指尖都凝着黑红的血痂,可那双早已失了温度的手,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只她当年绣的缠枝莲荷包。
这一夜,汀兰院的窗棂漏进几缕冷月光,将帐幔映得惨白。她蜷缩在锦被深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脸色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不见半分血色,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濡湿了鬓发,黏在颈侧,冰凉刺骨。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钻心的疼意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她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一遍遍描摹——燕珩弥留之际,该是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剐心的痛,才会将那只荷包攥得那样紧,紧到仿佛要将它揉进骨血里。
天光破晓时,守在外间的丫鬟听见内室没了动静,推门进去时,只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要与周遭的寒气融为一体。不过一夜的光景,那个素来清冷挺拔的谢若蘅,便彻底病倒了。
消息传到书房时,萧若瑾正握着朱笔批阅折子,指尖的朱砂落了一点在明黄的笺纸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王爷——”侍从的话音未落,他已是霍然起身,龙纹玉佩撞在桌角,发出一声急促的脆响。满案的奏折被带得簌簌作响,他却连眼尾都未曾扫过,只沉声道:“去汀兰院。”
随行的长史连忙上前劝阻:“王爷,您午后还要与户部尚书议事,汀兰院那边……”
“推了。”萧若瑾的声音冷冽,步履却丝毫未停,玄色的衣袍掠过廊下的翠竹,带起一阵疾劲的风,“天大的事,也不及她分毫。”
景玉王走在王府的青石板路上,落叶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心头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是疼,是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惧。
他竟不知,原来只是听闻她病倒,便能让他乱了方寸,失了平日的沉稳自持。
及至汀兰院门口,他几乎寺,跑进去的,连靴子踏碎了阶前的薄霜都未曾察觉。守在院外的丫鬟见了他,慌忙屈膝行礼,他却抬手摒退了所有人,只放轻了脚步,一步步朝内室走去。
帘栊半垂,药香混着淡淡的冷梅香扑面而来,他望见床榻上那个蜷缩的身影,青丝散乱,脸色比帐幔还要白,心口骤然一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床沿边的锦凳上,玄色衣袍的下摆垂落,堪堪拂过床榻的边缘,却生怕惊扰了榻上人似的,半点不敢再近。
帐幔半拢着,漏进几缕熹微的天光,恰好落在谢若蘅的脸上。她往日里虽清冷,眉宇间却自有一股清隽的风骨,如今却烧得双颊泛红,唇色却惨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羽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偶尔轻颤一下,便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萧若瑾的心上。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的额前,只差一寸便能触到那滚烫的温度,却终究还是顿住了,转而轻轻拂过她鬓边汗湿的碎发。
窗外的风卷着药香漫进来,帐内静得能听得到她浅浅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极轻的呓语,模糊不清,却依稀能辨出“燕珩”“阿珩”。
萧若瑾的指尖蓦地一僵,眼底的疼惜瞬间被一层极淡的涩意笼罩。他垂眸看着她蹙起的眉心,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是一声不吭。
纵是知晓她梦里念的是旁人,纵是心口翻涌着密密麻麻的酸意,他还是舍不得惊扰她半分,只静静坐着,守着这一室药香,守着榻上那个让他甘愿俯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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