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进山坳,焉支山的暮色来得又快又浓,观风行殿外的篝火被仆役添了新柴,噼啪作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各国商贾的欢笑声、胡姬的歌舞声、丝竹与胡笳的和鸣,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林晚星披着萧策寻来的狐裘披风,站在高台边缘,望着下方熙攘的人群,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图纸的微凉触感。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回头,见秦墨提着画夹走来,脸上沾了点炭灰,倒添了几分烟火气。他将画夹递给她,眉眼含笑:“方才画了篝火旁的歌舞,主母要不要看看?”
林晚星接过画夹展开,素帛上的线条灵动鲜活,胡姬旋转的裙摆似要飞出纸面,篝火的跃动都被描摹得恰到好处,连人群中波斯商人惊叹的神情,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画得真好。”她由衷赞叹,“再过些时日,这幅《张掖盛会夜宴图》,定能成为传世之作。”
秦墨耳根微红,伸手替她拂去肩头落下的枯叶:“若没有主母这场盛会,我也画不出这样的景象。”
两人正说着,耶律瑾带着一身酒气走来,胳膊还搭着苏文彦的肩膀。苏文彦素来不胜酒力,此刻脸颊泛红,却依旧握着一卷竹简,见了林晚星,便递过来:“与大食商人谈妥了,他们愿为我们引荐地中海的客商,这是初步的意向书。”
林晚星接过竹简翻看,字迹是苏文彦工整的小楷,将合作条款一一列明,连风险规避都考虑得周全。她抬眼看向他,笑道:“辛苦文彦了,这般快便谈妥了。”
“是瑾儿的功劳。”苏文彦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酒意的软糯,“他用大食语与对方交涉,说起商路利弊头头是道,那些商人都信服。”
耶律瑾得意地扬起下巴,碧色眼眸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这点小事算什么,等日后海路开通,我还能说动罗马的贵族,买我们晚星阁的胭脂水粉。”
正说着,沈清辞也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汤药的药童。他将药箱放在一旁,温声道:“夜里寒气重,我熬了驱寒的姜汤,让大家都喝点,免得染了风寒。”
萧策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一旁,手里还握着一杆长枪,玄甲上的寒意被篝火暖化了几分。他看向林晚星,沉声道:“四周都巡查过了,禁军守着外围,护卫队守着内场,不会有乱子。”
五人围站在高台边缘,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一时都没说话。
篝火的暖意裹着晚风,送来淡淡的酒香与药香。
“龟兹工坊的事,我已与都护府谈妥。”萧策率先打破沉默,“他们愿调拨五百精锐驻守,我打算明日便带一队人去龟兹,先行勘察地形,安排工匠的居所。”
“我与你同去。”沈清辞接话,“龟兹的气候与张掖不同,我得提前去采买当地的药草,建一座医馆,也好应对工匠们可能出现的水土不服。”
苏文彦点点头:“工坊的章程我今夜便能拟好,工匠的俸禄、奖惩制度,都按中原的标准上浮两成,这样才能留住人。明日我便派人将章程送往长安,呈给工部过目。”
耶律瑾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着精光:“我去联络西域诸国的部族首领,告诉他们工坊招工的消息,许以工钱与粮食,他们定会乐意送青壮来做工。这样既能减少部族纷争,又能为工坊添人手,一举两得。”
秦墨握着画笔,目光望向西域的方向,语气坚定:“我随瑾儿去,沿途将西域的山川地貌都画下来,做成舆图。日后商队出行,有了详细的舆图,便能少走许多弯路。”
林晚星听着他们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穿越而来,孤身一人,本只想靠着现代的知识安稳度日,却没想到,竟收获了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各有各的才华,各有各的温柔,却都愿意为了她,为了共同的目标,并肩前行。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苏文彦最先会意,将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紧接着,萧策粗糙的大手、沈清辞温润的手、耶律瑾带着薄茧的手、秦墨骨节分明的手,一一叠了上来。
五双手,紧紧交握,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暖到了心底。
“西域通商总署,”林晚星看着眼前的四人,声音清亮而坚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总署,是我们所有人的。龟兹工坊,海路商队,还有更远的罗马,我们一步一步,慢慢走。”
“好!”四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篝火跃动,映亮了他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秦墨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画夹里取出一张素帛,提笔蘸了墨,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他先画了蜿蜒的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穿过张掖,延伸至龟兹,再向西,一直画到遥远的地中海。然后,他在丝路的起点,画下了一座巍峨的城池,城池旁,画着六个手牵手的身影。
夕阳、篝火、长路、故人。
一笔一画,皆是深情。
林晚星看着那幅尚未完成的画,眼眶微微发热。
她知道,这幅画,会和他们的故事一起,流传下去,在岁月的长河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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