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渊的回音狱是用吸音黑曜石砌成的。
苏引商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铁链勒住手腕的冰冷,而是自己的呼吸声在石壁间反复冲撞,像有无数个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心跳都被放大成震耳的鼓点。她动了动手指,腕间的铁链立刻亮起暗红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顺着皮肤往经脉里钻——那是“锁羽纹”,专克浊羽的禁制。
“醒了?”
夜离痕的声音从狱门外传来,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手里把玩着旷野弦,弦线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感觉如何?裂帛渊的‘待客礼’,还习惯吗?”
苏引商挣扎着想坐起来,铁链却越收越紧,锁羽纹灼烧着经脉里的浊羽,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你不是说……接我回家?”
“家?”夜离痕低笑一声,指尖在狱门上的音纹上轻轻一点,石壁突然发出一阵低鸣,将苏引商的质问弹了回来,“裂帛渊从不是谁的家,是弱肉强食的试炼场。你体内的浊羽乱得像团麻,放出去只会被玄岳那群老东西撕碎,留在这里,至少能活得久些。”
他说的是实话。苏引商能感觉到,自阿蛮消散后,体内的浊羽就像脱缰的野马,稍一动情便会冲撞经脉,刚才那阵剧痛,便是它在反抗锁羽纹的压制。
“那你锁着我做什么?”她攥紧拳头,断笛的碎片还藏在袖中,阿蛮残留的那点灵韵附在上面,偶尔会发出极轻的颤鸣,像在回应她的委屈。
“等你学会让它听话。”夜离痕的目光落在她袖袋上,那里隐隐透出微光,“混音体的身子是个熔炉,能盛清商,能纳浊羽,更能融俗韵。但你现在就像个没盖的炉子,烧得太旺,迟早把自己烧化。”他顿了顿,抛出一句更冷的话,“要么学会控火,要么……就被当成柴火烧掉。”
这话刚落,狱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披骨甲的老者拄着骨杖走来,杖端镶嵌的骷髅头里燃着幽绿的火焰,正是裂帛渊主张“浊羽至上”的单孤长老。
“少主,与这丫头费什么唇舌。”单孤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目光扫过苏引商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万籁烬鼎近日能量不稳,正缺个混音体当‘引子’。她体内的浊羽虽杂,好歹是活的,献进去定能让鼎力大增。”
万籁烬鼎?苏引商心头一紧。她在钧天阁的禁书里见过这个名字,那是裂帛渊的镇渊魔器,能吞噬一切音能化为己用,据说启动时会发出焚尽万物的凄厉音波。
“她还有用。”夜离痕挡在狱门前,旷野弦突然绷紧,发出一声警告的低鸣,“镇音塔那次,她能安抚暴走的浊羽,是渊中难得的‘活调音器’。单孤长老想动她,先问过我的弦。”
单孤的骷髅杖在地上顿了顿,幽绿火焰猛地窜高:“少主是被钧天阁的清商迷了心?一个掺了俗韵的杂种,怎配碰我渊至宝?”
“杂种?”夜离痕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长老别忘了,裂帛渊的规矩是‘能者居之’,不是‘纯者居之’。当年若不是老阁主容下你这半人半魔的身子,你哪有资格站在这里说三道四?”
单孤被噎得说不出话,骨甲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狠狠瞪了苏引商一眼,甩袖而去。
狱门重新关上时,苏引商看着夜离痕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一身戾气的裂帛渊少主,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酷。
接下来的日子,苏引商便在回音狱里与浊羽较劲。夜离痕每日会来一次,有时是扔给她一块能安抚浊羽的“沉音石”,有时是吹奏一段悲怆的浊羽古曲——那些曲子里裹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总能轻易勾起她对阿蛮的思念,引得体内浊羽疯狂冲撞。
“记住这种感觉。”夜离痕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痛是最好的鞭子,能逼它听你的话。”
苏引商起初只会被动承受,每次都被石壁反弹的音波震得口鼻流血。直到某天夜里,她梦到阿蛮在音寂渊的雾里对她笑,醒来时泪湿衣襟,袖中的断笛突然发出一阵清亮的鸣响——那是阿蛮生前最爱跟着哼唱的调子。
奇异的是,随着笛音响起,那些狂暴的浊羽竟渐渐平静下来,像被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的野兽。苏引商愣住了,她试着用意念引导那股平息的力量,断笛的鸣响越来越清晰,回音狱的石壁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有点意思。”
狱门外的夜离痕挑了挑眉。他能感觉到,苏引商的音波里,除了浊羽的厚重,还裹着清商的纯净与俗韵的鲜活,三者像拧成一股绳的水流,既能冲刷石壁,又不会冲垮容器。
他推门走进来,指尖在旷野弦上轻轻一弹,一段与刚才相似却更凌厉的浊羽曲流淌而出,直逼苏引商面门:“再来一次。”
苏引商下意识举起断笛,这次不再是被动回应,而是主动迎着那股音波吹奏。笛音与弦音碰撞的瞬间,回音狱的石壁剧烈震颤,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却在即将崩塌时突然停住——两种本应相斥的音能,竟在半空交织成一道旋转的音涡,既对抗又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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