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音楼的铜铃在暮色里摇出细碎的响。
苏引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市井的喧嚣:挑着担子的货郎在巷口吆喝,孩童举着糖画追逐打闹,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倚着门框对丈夫嗔怪……这些鲜活的声响混着饭菜的香气涌进窗,像一碗温热的杂粮粥,熨帖着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
“人间的俗韵,比裂帛渊的风沙软多了吧?”夜离痕将一碟酱肘子推到她面前,玄色衣袍在酒楼的暖光里显得柔和了些,“这就是你体内第三种音能的根,得在这种地方多泡着,才能长得壮实。”
苏引商拿起筷子,夹了块肘子放进嘴里。软糯的肉香在舌尖散开时,袖中断笛突然轻轻颤动,笛尾那朵小白花绽放得更盛了些——阿蛮的灵韵似乎很喜欢这人间烟火气。她弯了弯唇角,这段时间跟着夜离痕在人间行走,她才真正明白“俗韵”二字的分量:它不是钧天阁说的“粗鄙杂音”,是柴米油盐的温度,是喜怒哀乐的真。
“夜少主倒是好兴致,带着裂帛渊的‘宝贝’在人间逍遥。”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苏引商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腰间挂着块刻“乐府”二字的玉牌,身后跟着十余名佩刀的护卫,刀鞘上都缠着压制音能的铜丝。
是人间乐府监总管,赵灵阳。
夜离痕握着旷野弦的手微微收紧,弦线在袖中发出低鸣:“赵总管不在乐府看管乐器,跑到百音楼来,是想抢杯薄酒喝?”
“不敢。”赵灵阳皮笑肉不笑,目光像毒蛇般缠在苏引商身上,“只是听闻裂帛渊要将这混音体献给万籁烬鼎,此等祸乱六界的行径,我人间乐府岂能坐视不理?”他抬手一挥,“拿下!”
护卫们拔刀的瞬间,百音楼的老板——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突然挡在苏引商身前,手里还擦着支断了弦的琵琶:“赵总管息怒,这两位是小店的贵客……”
“一个藏污纳垢的破楼,也敢包庇魔党?”赵灵阳一脚踹翻旁边的酒桌,瓷碗碎裂的脆响里,他腰间的玉牌突然亮起,“锁音网,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护卫们抛出一张张银色的网,网眼上布满细密的音纹,竟与钧天阁的镇魂纹有七分相似!网面在空中展开,发出嗡鸣的共振,苏引商立刻感觉到体内的音能被压制,连断笛的颤动都弱了几分。
“是玄岳的手笔。”夜离痕将苏引商护在身后,旷野弦骤然绷直,黑色音波如利箭般射向锁音网,“他倒是会借刀杀人,让人间乐府替他除了心腹大患。”
音波撞上银网的刹那,网面剧烈震颤,却没被撕裂。赵灵阳冷笑:“这锁音网掺了钧天阁的清商玄铁,专克你们这些浊羽杂碎!夜离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旷野弦的音波越来越凌厉,黑色气浪在狭小的酒楼里翻涌,竟波及到楼下的百姓。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气浪掀倒,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哭声刺得苏引商心口发紧——这就是夜离痕说的“浊羽失控的危害”,愤怒与杀意一旦脱缰,便会伤及无辜。
“别打了!”她突然推开夜离痕,将断笛凑到唇边。没有激昂的反抗,只是一段简单的摇篮曲,是她在忘忧巷听老妇人哼过的调子。俗韵的暖意在笛音里流淌,像春日的细雨,温柔地浇在狂暴的浊羽气浪上。
奇异的是,随着笛音响起,夜离痕周身的黑色气浪竟渐渐平息,连旷野弦的嗡鸣都变得柔和。楼下孩子的哭声停了,被掀翻的妇人也被邻居扶起,人们望着楼上那个吹笛的少女,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好奇。
“怎么可能……”赵灵阳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能安抚浊羽的音能。
百音楼老板趁机塞给苏引商一张泛黄的纸:“姑娘,这是老骨头藏了半辈子的宝贝,或许对你有用。”
苏引商接过一看,是半张残破的乐谱,标题处写着“和音谱”三个字,上面的音符歪歪扭扭,却透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将清商的方正、浊羽的圆转、俗韵的灵动揉在了一起。更让她心惊的是,谱尾的落款处,刻着个小小的“商”字,笔迹竟与她竹笛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
“上一代混音体留下的。”老板压低声音,山羊胡抖了抖,“老阁主说,等遇到能让清浊俗三音共鸣的人,就把它交出去。”
赵灵阳见他们私相授受,怒喝一声:“找死!”他亲自催动锁音网,银网带着刺耳的嗡鸣罩向苏引商,网眼的音纹亮起,竟要将她的音能连根拔起!
千钧一发之际,苏引商脑中闪过和音谱的韵律。她不再刻意区分体内的三音,任由清商(护音铃的清越)、浊羽(血脉里的厚重)、俗韵(断笛的鲜活)在笛管里碰撞交融。当她按下最后一个笛孔时,一道前所未有的音波从笛尾爆发——不是金色,不是黑色,是像阳光透过棱镜般的七彩流光,既有着清商的穿透力,又带着浊羽的包容力,更裹着俗韵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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