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苏引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十年未曾说出口的名字,此刻烫得像炉上的酒。她想伸手去碰,又怕这是雪夜里的幻听,是自己吹笛太入神生出的妄念。
慕清弦没有动,只是望着她笑。他的目光扫过和音铺的招牌,扫过柜台上堆叠的残乐器,扫过那个正在灯下练习新调的少年学徒,最后落回她沾着笛灰的指尖,眼底的温柔漫出来,像要把这十年的空白都填满。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顺着音藤缠上来,混着雪粒落在石上的轻响,“听见了你的笛,听见了调音谷的鼓,听见了忘忧巷的风铃……还有这石头,它替你把‘归元曲’练了十年,每个音符都带着桂花酒的甜。”
守音石突然震颤起来,石心裂开一道细缝,涌出淡金色的光流,像一条小溪漫过青石板,缠上苏引商的手腕。那些光流里浮着无数细碎的画面:她在和音铺教孩童修补断笛,他的残琴粉末便悄悄渗入木料;她在雪夜抱着石头取暖,他的音能便让石面始终留着余温;她对着沈辞洲的信落泪,石上的音谱就会多出半段安慰的调子。
原来他从不是沉睡,是化作了音能里的影子,藏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看。”慕清弦的身影随着光流渐渐凝实,他抬手拂过守音石上的裂痕,那里正长出新的音藤,开出一朵并蒂的白花,“当年我说过,清商与浊羽,本就该像山水相依。现在,连石头都懂了。”
苏引商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她想起十年前在无音谷,他说“心甘情愿的和解,才能真正相融”,原来他早就在教她,如何与离别和解,如何让思念长出根须。
巷口传来脚步声,沈辞洲举着灯笼站在雪地里,看着守音石旁相拥的光影,悄悄退了回去,将灯笼挂在巷口的老槐树上。灯笼的光晕里,无数音蝶从守音石的光流中飞出,绕着槐树盘旋,翅膀扇动的声音,正是“归元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引商。”慕清弦的指尖终于触到她的脸颊,带着守音石的微凉,却又比记忆里更暖,“逐音笛的名字,该改了。”
苏引商握住他的手,放在逐音笛的“相守”二字上。笛身的光与守音石的流交织,在雪夜里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将忘忧巷的灯火、飘雪、虫鸣都网在其中,化作新的音谱。
“叫‘和鸣’吧。”她轻声说,笛音在掌心重新响起,这一次,不再有等待的怅然,只有失而复得的安宁,“以后,我们一起把它补完。”
白衣身影在笛音中轻轻点头,轮廓越来越清晰。守音石的裂痕彻底愈合,露出底下完整的音谱,最后一个音符的形状,正是苏引商的“商”字。
雪还在下,却不再冷。老槐树的枝桠上,新抽的绿芽正顶着雪粒,发出细微的生长声,与笛音、石鸣、人语混在一起,成了忘忧巷最寻常的夜曲。
原来最好的相守,从不是跨越生死的重逢,是让分离的时光都变成养分,让那些藏在声纹里的约定,在人间烟火中,长出新的模样。
和鸣不止,岁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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