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寂渊的晨雾早已散去,露出底下澄澈如镜的潭水。岸边的礁石被岁月磨得温润,当年苏引商吹断竹笛的地方,如今丛生着半人高的音竹,青绿色的竹节上,竟天然凝着浅金色的纹路——凑近了看,左边的竹节是“商”字,右边的是“弦”字,风穿过竹林时,两字的纹路便会轻轻震颤,发出类似笛与琴的和声。
“三个月了。”苏引商坐在礁石上,指尖抚过竹节的纹路,逐音笛的音藤纹路与竹节的金纹产生共鸣,在潭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还记得吗?当年你在这里找到我时,我正抱着断笛哭鼻子。”
慕清弦挨着她坐下,琵琶放在膝头,琴身的“尘”字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他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指尖的光痕轻轻划过叶尖,竹叶便发出清脆的调子:“记得。”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时你说‘清商都是冷血的规矩怪’,转头却把护音铃塞给我挡浊羽戾气。”
苏引商拍开他的手,脸颊微微发烫:“谁让你当年穿着钧天阁的白袍子,看起来就很凶。”话虽如此,她的指尖却悄悄勾住他的掌心,两人的光痕在掌心交缠,与竹节的“商”“弦”二字遥相呼应。
远处传来脚步声,玄岳拄着新制的竹杖走来,杖头刻着小小的音藤花纹。他怀里抱着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补全的玉册真迹,封面上的“钧天录”三个字,是用清商、浊羽、俗韵三种音能混合书写的,在阳光下流转着三色光:“该来的总会来。”他将木盒放在礁石上,竹杖轻敲地面,潭水竟微微上涨,露出底下平整的白玉基座,“素微夫人当年说过,音寂渊是音能的起点,也该是真相的归宿。”
慕清弦打开木盒,玉册的纸页泛着陈旧的黄,却在三音共鸣的滋养下,透出温润的光泽。上面详细记载了混音体的由来、音核制度的残酷、周炎的忏悔,还有玄岳补写的“和鸣新章”,字字句句都浸着岁月的重量:“这样真的好吗?让后人知道所有伤疤。”
“伤疤才是最好的提醒。”玄岳的竹杖指向潭水深处,那里曾沉睡着无数被音劫吞噬的灵魂,“音能失衡从不是天灾,是人心的偏执在作祟。让他们看看,为了所谓的‘正统’,我们付出过什么代价。”
苏引商将玉册从盒中取出,指尖抚过最后一页玄岳的批注:“万音共生,方得始终。”她与慕清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手,将玉册轻轻放入潭水。木盒触水即化,玉册却在水面漂浮片刻,然后缓缓沉入基座——沉入的瞬间,潭底突然亮起一道光柱,三色光流顺着光柱直冲云霄,将天空染成金紫交织的色彩。
六界各地同时响起一声温和的共鸣。钧天阁的清商琴自动奏响“太和章”,裂帛渊的浊羽音丝在空中织成“和鸣”二字,忘忧巷的孩童们发现柳笛的调子变得格外清亮,连人间市集的算盘声、吆喝声,都带着微妙的韵律感。
“是平衡的声音。”苏引商望着通天的光柱,眼眶微微发热,“我娘和素微夫人,她们一定能听见。”
慕清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光痕与光柱共鸣:“她们一直都在,在归音树的叶里,在共鸣池的水里,在每个相信和鸣的人心里。”
光柱渐渐散去时,潭边传来孩童的喧哗。沈辞洲和风离带着百音楼的孩子们跑过来,孩子们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歪歪扭扭的柳笛,有蒙着牛皮的陶鼓,还有用竹筒做的简易笙箫。阿禾举着他那支旧柳笛跑在最前面,笛身上的“禾”字刻痕被摩挲得发亮:“苏姑娘!慕先生!我们把和音谱练熟啦!”
风离的旷野弦缠在手腕上,弦丝的淡紫色光流轻轻逗弄着最小的孩子,难得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沈辞洲非说要来这里演奏,说什么‘起点的新生,得有新声音’。”
沈辞洲抱着他的共鸣石,正忙着记录光柱消散的景象,闻言回头笑道:“音寂渊的音能最纯净,孩子们的调子在这里会更好听。”他朝孩子们挥手,“来,给苏姑娘和慕先生演奏一段!”
乐声骤然响起,起初还磕磕绊绊,柳笛吹错了音,陶鼓敲乱了节奏,可随着苏引商的逐音笛加入,慕清弦的琵琶轻轻应和,孩子们渐渐找到了默契。清商的温润、浊羽的灵动、俗韵的鲜活在潭边交织,惊起一群水鸟,绕着光柱消散的方向盘旋,翅膀的拍动声竟也融入了乐声。
苏引商吹到一半突然停住,目光望向音竹林深处。那里的光流有些异常,淡金色的灵韵与紫色的弦丝气息正缠绕着,渐渐凝成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玉蝉——蝉翼透明,翅尖沾着极细的音藤纹路,正是阿蛮当年最喜欢的样子。
玉蝉振翅飞出竹林,径直落在苏引商的逐音笛上,与笛身的音藤花朵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知了”声。那声音里,既有阿蛮活泼的灵韵,又有夜离痕旷野弦的沉郁,像两个迟到的守护者,终于在新生的音寂渊完成了重逢。
“是阿蛮和夜离痕。”风离的声音有些发紧,抬手想碰玉蝉,又怕惊扰了它,“他们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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