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镇的雨下了三天三夜,打在百音分楼的木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阿尘站在廊下,看着檐外被雨水泡涨的青石板,手里的抹布反复擦拭着“和音铺分号”的招牌——这招牌是他亲手刻的,木缝里还嵌着忘忧巷带来的音竹屑,此刻却被镇上的孩童用泥块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
“阿尘哥,陶罐又被族长扔了。”学徒小豆子抱着个裂口的陶鼓跑进来,裤脚沾满泥点,脸上还带着泪痕,“他说我们教孩子‘玩物丧志’,要去县里告官,说我们是‘蛊惑民心的音魔’。”
阿尘接过陶鼓,指腹抚过鼓面的裂纹。这是镇上孩子们用秋收剩下的陶罐做的,鼓身还粘着没刮净的麦壳,敲起来带着粗粮般的厚重,是最地道的浊羽调子。他想起临行前苏引商的话:“俗韵的根在人间烟火里,得让他们自己尝出甜来。”
可青川镇的老族长显然不这么想。这位白胡子老头守着镇西的祠堂,祠堂里供着上百年的编钟,据说是前朝皇家赐的,除了祭祀时能敲三响,平日里连碰都不许碰。他总说:“音能是圣人教化,哪能让泥腿子瞎折腾。”
“把孩子们叫到祠堂前。”阿尘突然开口,将陶鼓递给小豆子,“告诉他们,带好自己做的家伙什,今天咱们给老祖宗奏一曲。”
小豆子眼睛一亮,冒雨冲进雨幕。阿尘转身从柜台下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他从忘忧巷带来的“宝贝”:阿禾画的《俗韵百谱》、苏引商送的歪孔笛、慕清弦修补过的旧三弦,还有片用红绳系着的音藤叶——是阿蛮的玉蝉音灵最后停过的那片,他一直带在身边。
雨势渐小时,祠堂前的空地上已经聚了二十多个孩子。他们手里的“乐器”五花八门:竹筒挖的笛、木片削的琴、麻绳绷的鼓,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个装着石子的布口袋,说是“摇响器”。
“阿尘哥,族长来了!”有人低声提醒。
阿尘抬头,看见老族长拄着龙头拐杖,带着几个族老站在祠堂门口,脸色比雨云还沉。“放肆!”拐杖顿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祠堂是供奉先祖的地方,岂容你们这群黄口小儿在此喧哗!”
孩子们吓得往后缩,手里的“乐器”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阿尘上前一步,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那片音藤叶:“族长,我们不是喧哗,是想让老祖宗听听,现在的孩子在唱什么调子。”
“妖言惑众!”老族长的拐杖指向阿尘,“你以为用些旁门左道的音能,就能玷污先祖的编钟?我告诉你,青川镇的规矩,容不得你这外来人破坏!”
阿尘没有争辩,只是弯腰捡起个掉在地上的陶鼓,递给那个抱布口袋的小姑娘:“丫丫,还记得《打麦谣》怎么敲吗?”
丫丫怯生生地点头,小手在陶鼓上敲出简单的节奏。阿尘跟着拍手打拍子,嘴里哼起忘忧巷的调子。起初孩子们还有些拘谨,可当阿尘用竹筒笛吹出欢快的旋律,他们渐渐放开了——木片琴刮出清商的脆,麻绳鼓敲出浊羽的重,布口袋摇出俗韵的闹,二十多种“土乐器”混在一起,竟像模像样地奏出了《打麦谣》的欢腾。
雨彻底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祠堂的朱漆大门上。就在这时,祠堂里突然传来“嗡”的一声——是编钟在共鸣!
老族长猛地回头,看见供桌上的编钟竟自发震颤,钟身泛着淡淡的金光,每个钟口都飘出细碎的音波,与孩子们的“土乐”完美相融。最中间的那口大编钟上,刻着的“和”字突然亮起,金光顺着钟体蔓延,在地面投射出半张残缺的谱子。
“这……这是……”族老们惊得后退,指着编钟说不出话。
阿尘的心跳得飞快。他认出那谱子的纹路——与沈辞洲珍藏的《和音谱》前半段一模一样!只是这半张谱子的收尾处,有几个奇怪的符号,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孩子们,跟着编钟的调子奏!”阿尘喊道,竹筒笛转向编钟的频率。
编钟的共鸣越来越响,金光中浮现出更多的谱线。孩子们的“土乐”追随着钟音,那些被抹去的符号竟在乐声中渐渐补全——是“俗韵根谱”!是《和音谱》缺失了千年的最后一块拼图!
老族长的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走到祠堂门口,看着编钟与“土乐”共鸣的景象,又看看孩子们脸上的笑,突然老泪纵横:“先祖……先祖是在说,我错了啊……”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熟悉的笛音。苏引商撑着把竹伞走来,慕清弦跟在她身后,琵琶囊上沾着未干的雨珠。“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苏引商笑着收起伞,逐音笛在她手中流转,金紫二色光流与编钟的金光相触,“阿尘,你把老祖宗都惊动了。”
慕清弦的琵琶弹出温润的调子,融入孩子们的合奏。清商的雅、浊羽的烈、俗韵的暖,三音在祠堂前交织,编钟的金光彻底爆发,将完整的《和音谱》投射在云端,六界生灵都能看见那流转的谱线——原来最古老的音能里,本就藏着三音共生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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