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上的风,带着晨露的湿气。
叶纨眯起眼,看着官道上那支缓缓移动的队伍。
明黄色的龙旗在初升的朝阳下刺眼得很,旗面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连旗杆顶端的鎏金铜帽都在发光。
皇家仪仗。
哪怕隔着这么远,那股子威严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队伍人数不多,前后各四列骑兵,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中间是三辆马车,最前头那辆格外华贵,檐角挂着明黄的流苏。
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留下深深浅浅的辙印。
所过之处,无论是虎贲卫还是巡防营的营地,兵卒们齐刷刷跪倒一片,头低得快要埋进土里。
寨墙上,不知道谁咽了口唾沫,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来了。”萧景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叶纨侧过头看他。
一夜未眠,他眼下的青黑越发明显,脸色在晨光里显得苍白,只有那双眼睛还亮着,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仪仗。
他站得很直,背脊挺得像枪,可叶纨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微微发颤。
“开寨门。”萧景琰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下去,“备香案,迎天使。”
“殿下!”沈青急急上前半步,“要不要再等等,看看……”
“等什么?”萧景琰打断他,目光仍看着山下,“父皇的旨意到了,做儿子的,只有恭迎的份。”
他转过身,扫过寨墙上每一张脸。
那些脸上有疲惫,有伤痕,有茫然,也有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
“整理衣甲,”他说,声音不高,却字字砸进每个人心里,“便是败,也要败得有骨气。”
沈青重重抱拳:“是!”
香案是临时凑的,一张半旧的木桌,铺了块还算干净的粗布。三根线香插在粗陶碗里,烟气笔直往上飘。
寨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萧景琰站在最前头。
他换了一身干净些的袍子,可衣襟上还沾着洗不掉的血渍,暗沉沉的一片。
叶纨站在他身侧稍后,沈青、雷震等人依次排开,再往后是还能站着的守军,个个带伤,衣甲残破,可没人弯腰。
仪仗队在寨门外五十步停下。
骑兵分列两侧,动作整齐划一,马蹄踏起的尘土缓缓落下。
最前头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了,先下来的是个小太监,躬着身,伸出手臂。
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搭在那手臂上。
深紫色的宦官服,料子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面白无须,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经年的精明。
他下车时脚步很稳,手里捧着那卷明黄色的绢帛,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是老熟人,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公公。
他的目光扫过来,先掠过残破的寨墙,掠过那些带伤的脸,最后落在萧景琰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抬起手中圣旨。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拖得很长,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三皇子萧景琰,接旨——”
萧景琰撩起衣袍,单膝跪了下去。膝盖碰到地面时,叶纨看见他眉头极轻微地皱了一下,是伤口疼。
身后,众人齐刷刷跪倒。
“臣(草民)接旨——”
高公公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山谷里静得能听见远处鸟雀的叫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嗣守鸿业,托身万民,夙夜兢兢,唯恐不逮……”
开场白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叶纨垂着眼,盯着面前一小块地面。土是黄的,掺着碎石子。她能感觉到身侧萧景琰的呼吸,很轻,但绷得很紧。
“近闻京畿不宁,物议沸腾,有司奏报,皇子景琰身陷囹圄,边将秦岳蒙冤待勘,更有‘巫蛊’、‘惑心’之流言,甚嚣尘上,致令朝野不安,朕心甚忧。”
提到秦岳了。
提到巫蛊惑心了。
叶纨的心脏跳得快了些。
“着即:三皇子萧景琰所涉案件,疑点颇多,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明真相,以正视听。”
沈青的脊背猛地一颤。
“在此期间,皇子景琰暂居黑风寨,非奉诏不得擅离,一应供给,由京畿巡防营负责保障。”
雷震猛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原虎贲卫副统领周奎,行事操切,即日卸职,回京待参。其所部虎贲卫,暂由巡防营统领冯豫节制。”
寨门前,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
叶纨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在晨风里凝成一小团白雾,又散了。她侧过头,看见萧景琰紧绷的肩膀,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线。
三司会审。
暂居此地。
冯豫节制虎贲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绝境里撕开的一道口子,光从外面透进来,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高公公的声音还在继续,却忽然转了调子,冷了八度:
“然!皇子景琰,纵有冤屈,亦不该私募兵马,对抗朝廷,更兼引江湖草莽介入朝争,此乃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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