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下的发现,像一颗裹着坚硬外壳的种子,沉甸甸地落在叶纨心底最深处。
它没有立刻发芽,只是沉默地卧在那里,用其冰冷坚硬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那片被遗忘的黑暗角落里,还锁着一双染血的金色眼瞳。
青芜田的日子,在外人看来,依旧如古井无波。除草,浇水,对付那些恼人的蚜虫或地蚕。
叶纨混在一众灰扑扑的杂役中,沉默得像她手中锄头的影子。
只是细心如李铁柱,偶尔会察觉一丝不同——她凝视着手中刚拔出的、根系带起的泥土时,眼神偶尔会飘得很远,不像是在看草,倒像是在丈量别的什么。
王五则还是那副德行,咋咋呼呼,没心没肺,唯一的变化是,他现在讲“内幕消息”时,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在叶纨脸上多停留一瞬,仿佛在观察这个沉默师妹的反应是否值得他继续炫耀。
孙执事背着手走过田埂,目光扫过叶纨被汗水浸湿又晒干、留下淡淡盐渍的肩背,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这丫头,倒是比刚来时踏实了不少,那股子初来乍到的瑟缩畏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专注于手头活计的劲头。
没人知道,这沉静的表象下,另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汇聚成形。
营救那头白虎?这念头本身就如悬崖边的舞蹈,疯狂而危险。
它需要的不是一时血勇,而是最冰冷的计算,最耐心的编织,以及……一丝近乎奢侈的运气。
一个沉闷的午后。
叶纨奉命去库房送还几把因磕碰而卷刃的锄头。
库房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木料和尘土混杂的气息。
管库的赵胖执事正对着摊在桌上的一本边缘卷曲、纸页泛黄的旧账簿唉声叹气,他那张圆胖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着“麻烦”二字。
旁边站着个面生的年轻执事,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焦躁和不耐烦。
“赵师叔,炼器坊那边又催了!非要上次报损的那批‘寒铁链’的明细不可!可这……”他用手指重重戳着账簿上几行模糊的墨迹。
“这记录,怕不是前朝留下来的?字迹糊成一团,谁看得清!”
赵胖执事没好气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因烦躁而显得有些尖利:“寒铁链?是不是前年……不对,大前年?清点西南角那间堆满破烂的旧库时,跟一堆断了杆的废阵旗扔在一块的那几根?黑不溜秋,沉得要死,上头好像还刻着些暗红色的鬼画符?”
“对对对!就是那个!”年轻执事眼睛一亮,随即又苦下脸,“炼器坊的人说,那链子材质里掺了点‘阴髓铁’,虽说品阶不算顶高,但这材料特性偏门少见,他们想回收了去,看看能不能熔了重锻点别的什么小玩意儿。”
阴髓铁。
叶纨正将破损的锄头轻轻靠在墙角指定位置,动作平稳如常。
可这三个字,却像三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耳膜,直抵中枢。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沾着泥灰的鞋尖上。
“回收?”
赵胖执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嘲弄。
“那几根破链子,早不知丢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喏,你自己看这账上怎么记的——‘调拨他用’!签收人……”
他用粗短的手指点了点账簿下方一团更模糊的墨迹,“像是戒律堂那边某个记名弟子,这名字写得,跟喝醉了酒画的符似的!自那以后,再没下文。”
“你就直接回他们,就说年深日久,早已遗失,按规矩在账上核销了事!
“为几根破链子,还想翻遍整个宗门不成?”
年轻执事低声嘟囔了几句,大抵是抱怨炼器坊没事找事、旧账难理之类,终是无奈地拿着账簿副本走了。
叶纨也默默办完交接,转身踏出库房。午后略显刺目的阳光扑面而来,她微微眯起眼,瞳孔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锁住白虎的那副沉重锁链,那非金非铁、触之阴寒的材质,那来路不明的诡异感……
此刻似乎都有了模糊却合理的指向。
这链子,正是通过某种不上台面的、早已被遗忘的渠道流出,用在了这绝不能见光的囚禁之地。
宗门记录成了一笔糊涂账,这看似是障碍,此刻却成了绝佳的掩护——只要事情不败露,谁会去追究几根“早已核销遗失”的陈旧链具?
接下来的难题,是那锁链上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符文。
井台边,王五一边就着浑浊的井水用力搓洗一块不知从哪儿弄来、沾满油污的破布,一边眉飞色舞地向几个正在打水的杂役卖弄见闻。
“……慑魂符?嘿!那玩意儿可邪门到家了!”
王五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水桶里。
“我可是听我在戒律堂当差的远房表哥亲口说的——那符,根本不是画在寻常黄符纸上!是用‘阴煞砂’混着施术者自己的心头精血,直接刻在要困住的东西身上,或者刻在锁链、枷锁这类铁家伙上!一旦发动起来,啧啧……”
他故意咂咂嘴,做出一个夸张的、仿佛被吸干精髓的表情,“就跟附骨之疽,水蛭吸血似的,日夜不停地蚕食中招者的神魂、气血!任你是铜皮铁骨、筑基高人,时间久了,也得被熬成一滩烂泥,神魂俱丧!”
周围的杂役听得倒吸凉气,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和猎奇的神情。
叶纨正将打满的水桶从井里提起,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畏惧,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王师兄懂得真多……那,这么厉害的符,有什么法子能破吗?”
王五很是受用这声“师兄”和那崇拜的眼神,他挺了挺并不结实的胸脯,却故意叹了口气,摇着头,一副“此事难为”的高深模样。
“破?难!难于上青天!除非你能找到那符的‘符胆’——就是所有符文力量流转汇聚的核心点子,用比施术者强悍十倍、百倍的灵力,一口气给它冲个稀巴烂!要么嘛……”
他拖长了调子,吊足了众人胃口。
“就得找属性完全相反、至阳至刚至烈的东西去硬碰硬,抵消它,干扰它!阴煞砂属极阴,那就非得用至阳之物去克!可你们说说,那等天地生成的至阳宝物,是咱们这种连灵气都摸不着的杂役,能瞧上一眼的吗?”
至阳至烈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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