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全山的仙民都自发地前来送行，从山腰一直排到山脚。他们没有高声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充满感激和敬意的目光，注视着那只金红色的小小身影。当云汐飞过他们头顶时，他们纷纷低下头，右手抚胸，行了一个仙界表示最高敬意的古老礼节。
无声，却重逾千钧。
云汐飞在低空，感受着下方那一道道汇聚而来的、纯粹而炽热的目光，只觉得翅膀都有些沉重。那不是负担，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被信任、被托付的责任感。
她回头，望向那片因为她而焕发新生的翠绿仙山，望向那些目送她离去的仙民，金瞳之中，光芒坚定。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这些底层仙民的联系，再也无法割舍。
返回紫霄宫的云路上，云汐异常沉默。她趴在青鸾怀里，小脑袋里思绪万千。
“青鸾姐姐，”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原来……帮助别人，得到真心的感谢，是这种感觉。”
青鸾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羽毛，柔声道：“这是因为小云汐你做的是真正的好事，给了他们尊严和希望。”
云汐点了点头，将小脑袋往青鸾怀里埋了埋，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前世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如今的能力或许还很微小，但她似乎……已经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只做那只被宠着的小凤凰了。这片仙界，还有太多像凝翠仙山一样的地方，太多在困苦中挣扎的生灵。
回到紫霄宫，云汐第一时间去了墨临常待的正殿。她想把凝翠仙山的情况告诉他，想跟他分享那份喜悦，也……想看看他对这一切的看法。
殿内，墨临依旧坐在寒玉榻上，姿态清冷孤远。他似乎早知道她会来，在她飞入殿门的瞬间，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云汐落在他面前的矮几上，仰着小脑袋，金瞳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开始“啾啾啾”地讲述起凝翠仙山的见闻，讲述仙民们生活的改善，讲述他们真挚的感谢。
她讲得有些兴奋，小翅膀不时比划着，试图将那份感动传递给他。
墨临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
直到云汐讲完，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时，他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可知，为何仙界万载，底层困苦依旧？”
云汐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墨临的目光掠过她，望向殿外浩渺的云海，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非不能，实不愿。亦或，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悄然渗入云汐因成功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非不能，实不愿？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似乎明白了一点。改变，意味着触动现有利益格局，意味着打破延续了万年的“常态”。这其中的阻力，恐怕远超她的想象。凝翠仙山的成功，或许只是一个特例，一个因为对手还不够强大、而她恰好站在紫霄宫这棵大树下的特例。
那枚匿名玉简的冰冷触感，仿佛再次浮现。
看着云汐若有所思、甚至带上了一丝凝重的小脸，墨临并未再多言。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书卷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殿内重归寂静。
云汐站在矮几上，心中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思量。
声望与拥护，是力量，也是责任，更可能……是靶子。
她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的风雨，或许远比凝翠仙山这一场，要猛烈得多。
她抬起头，望向墨临那清冷孤绝的侧影，金瞳之中，悄然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如何，她既已踏上，便绝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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