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着未散的血腥气灌入肺腑，慕晚晴勒紧缰绳。
宣旨太监姓高，那张扑了厚粉的脸在火把映照下白如纸扎人偶。
“慕掌柜，还不接旨？”高公公皮笑肉不笑，嗓音尖利如铁片刮瓷，“陛下念你救护七皇子有功，特赐为侧妃这可是旁人求不来的泼天富贵。”
侧妃？
慕晚晴心下冷笑，好一个泼天富贵。
她此刻满身血污，怀中揣着足以让半个朝廷人头落地的罪证。这道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她要掀桌时砸下，主和派那帮老狐狸算得精准，一旦她踏入皇子府，身份便从铁证证人沦为后宅家眷。
后宅之事，从来见不得光。到时想让她闭嘴，甚至让她病逝，不过一碗药的事。
这不是求婚，是就地封口。
“慕晚晴，接旨吧。”
一道慵懒中透着磁性的嗓音自禁卫军后方传来。
李修玄换了身簇新紫蟒袍，半倚软轿边沿，脸色仍透病态苍白，可那双桃花眼里碎光流转，深不见底。他在众目睽睽下径自走到慕晚晴马前，竟伸手接过了那卷圣旨。
“臣李修玄，代侧妃谢主隆恩。”
她死死盯住这个疯子，却见李修玄修长手指在圣旨末尾极其隐蔽地一摩挲，随即当高公公的面，从袖中取出那枚重若千钧的东宫监国金印，狠狠摁在婚书空白处！
“不过父皇”李修玄笑容张扬，字字如从牙缝碾出，“既然晚晴是臣的侧妃，那臣的家务事，外人便不好插手了。”
他抬手，金印在火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
“此侧妃慕氏，掌东宫香市总务，见印如见本王。”他声音陡然转厉，一字一顿，“谁若动她，便是动东宫根基！”
高公公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府。
“李修玄，你疯够了没有！”
慕晚晴猛地推开书房大门，手中婚书重重拍在黄花梨案几上。她脸上血痂未净，铁锈味在暖香浮动的室内显得格外刺目。
“拿我当挡箭牌，很有成就感？”
李修玄正慢条斯理净手。
“你以为宫门外只有禁卫军？”
他行至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慕晚晴顺他指尖望去，心底陡然一沉。
皇子府外，幽深巷口，数道黑影蛰伏阴影中，主和派豢养的死士，腰间绣春刀在月光下偶尔闪过森然冷光。
“不接旨，你今夜就得用魅影的身份一路杀出去。”李修玄回首，嘴角噙着戏谑笑意，“长安虽大，却没几处挡得住月魄草毒箭。为那点傲骨把命丢在臭水沟值得？”
慕晚晴呼吸微促。
她惯于杀人，惯于刀尖起舞，却最厌这种被人算死的感觉。
“姐姐！”
带着哭腔的呼喊自门外炸开。
阿依努尔连滚爬冲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帖木儿。这位突厥公主此刻全无仪态，噗通跪倒在慕晚晴面前，双手高捧一只镶红宝石的羊皮卷宗：
“姐姐，我父汗已知晓一切！此乃突厥十八部联姻聘礼，阿依努尔求姐姐，若你必嫁，便让我做你的媵妾！”她眼中泪光灼灼，“只要我在大唐一日，突厥便永远是姐姐的后盾！”
帖木儿沉默上前，自怀中取出一枚纯金铸造、镂刻狰狞狼头的令牌，重重扣于案几。
“金狼令在此。”他声音瓮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持令者可调城外三千狼骑。先生，我们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你要战，我便为你踏平这长安城！”
慕晚晴凝视那枚令牌，又看向跪地公主。
这种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压迫感，让她太阳穴突突狂跳。
慕晚晴独坐冷清客房，面前宣纸摊开。她没有蘸墨，而是抓一把燃尽香灰，在纸上勾出大唐朝堂、瑞香坊、突厥，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
每一条线，皆指向死局。
系统面板在脑中微微发烫：
【检测到宿主陷入高危政治博弈，建议启动“身份重构”对冲风险。】
“身份重构……”慕晚晴呢喃，指尖蘸取凉透茶水，在“侧妃”二字上狠狠一抹。
既然你们想要一个听话的侧妃，
那我便给你们一个足以颠覆规则的，合作伙伴。
黎明初透，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慕晚晴在婚书背面落下三行字。笔迹凌厉如刀，透着一股不让须眉的杀伐气：
一不拜宗庙，二不入内宅，三不涉子嗣。
这是契约，不是卖身契。
李修玄推门而入时，手中端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他瞥见纸上内容，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见极好笑之事，竟低低笑出声来。
笑声渐狂到最后，他当着慕晚晴的面，将那份价值连城的原稿圣旨撕得粉碎！
“好！好一个不涉子嗣！”李修玄眼神狂热如觅得共犯的疯徒，“我要娶的是大唐第一调香师，是算无遗策的苏离，不是养在笼里给父皇观赏的雀鸟！”
大朝会，宣政殿。
当李修玄携那卷盖东宫金印的婚书，以及晨光下熠熠生辉的突厥金狼令踏入大殿时，满朝文武的窃议声刹那安静。
“儿臣求娶苏氏，非为美色，更为安天下香市！”李修玄嗓音在殿内回荡，带着近乎蛮横的压迫感，“父皇若允，儿臣即刻带人查封瑞香坊，清算通敌之罪！”
慕晚晴立于殿外廊下，一袭青衫随风微动。
她指尖无意识抚过袖中那粒曾救李修玄性命的薄荷丸，鼻尖萦绕着大明宫沉重腐朽的檀香气。
【叮！声望值+200,000！】
【解锁成就：“人间烟火”。当前声望：名动京城（进阶中）。】
她抬首，望向重重宫墙。
这道门，她进来了。
但谁是猎物，谁是猎人？现在，才刚刚开始。
大殿深处，主和派那位始终沉默的尚书大人，此刻缓缓出列。
他低垂的眼帘遮住一抹阴鸷，指尖微颤着，握紧了手中象牙笏板。
笏板内侧，一道新刻的暗痕微微反光那是一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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