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长安一百零八坊。坊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坊内只有巡夜人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响起,更显万籁俱寂。
书肆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窗棂缝隙渗入,勉强勾勒出书架和柜台的轮廓。
那个黑影动作极快,目标明确,显然对书肆的布局颇为熟悉。他并非漫无目的地乱翻,而是直接撬开了柜台下方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那是褚先生存放重要契据和些许银钱的地方!
唐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贼?普通的盗贼怎会如此精准地直取核心?而且这身手,绝非一般毛贼的慌张。
他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呼救?巡夜的武侯未必能及时赶到,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让自己陷入险境。冲出去搏斗?这具身体营养不良,力气匮乏,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潜入,恐怕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那黑影已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掂了掂,似乎满意了,迅速将抽屉恢复原状,转身便要遁入黑暗。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那可能是褚先生重要的积蓄!
情急之下,唐御目光扫过身旁书架,看到一摞用绳子松散系着的竹简。他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轻轻解开了绳结,然后看准那黑影即将走到门边的时机,猛地将最外面那卷竹简向外一推!
“哗啦啦——” 竹简散落一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格外清脆刺耳的声响!
那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处,动作瞬间凝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唐御看清了——那黑影脸上蒙着布,但露出的额角处,有一道明显的、狰狞的旧疤,像蜈蚣一样盘踞着!
疤面男惊疑不定,他显然没料到这店里还有别人。但他极为警惕,并未朝唐御藏身之处过来探查,反而低骂一声,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身影一闪,便如狸猫般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唐御没有立刻追出去,他知道追不上,也更危险。他靠在墙边,心脏仍在咚咚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半晌,确定外面再无动静,他才慢慢走出来,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狼藉的地面,散落的竹简,以及那个被撬开、空空如也的抽屉。
褚先生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和面色苍白的唐御。
“先生……”唐御将方才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观察对方容貌的细节,只强调对方动作熟练,目标明确,直接撬锁拿走了抽屉里的东西。
褚先生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快步走到抽屉前,看着空荡荡的内部,手指微微颤抖,半晌,才重重一拳砸在柜台上!
“欺人太甚!”褚先生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先生,可知是何人所为?”唐御小心地问道。
褚先生沉默良久,才颓然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破财消灾。此事,你不要再问,也切莫对外人提起,只当从未发生过。切记!”
他的语气凝重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唐御心中疑窦丛生。褚先生这反应,不像是单纯遭了贼,倒像是知道对方来历,却敢怒不敢言。那疤面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褚先生如此忌惮?
但他见褚先生不愿多言,也只能按下疑惑,点头应道:“是,小子明白。”
这一夜,唐御躺在后院小屋的床铺上,辗转难眠。
长安城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白日里是文采风流的诗词歌赋、书法鉴赏,夜晚却有利刃般的黑影悄然出没。郑公管家意味深长的目光,褚先生讳莫如深的恐惧,还有那个额带伤疤的神秘夜行者……
这座巨大的城市,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刚刚落下,就已经感受到了丝线的震颤与危险的临近。
他知道,那包被抢走的钱财或许只是表象。真正被夺走的,是他在这个时代刚刚获得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而那个疤面男子的形象,尤其是额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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