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国安被这句话顶得气息一窒,剧烈起伏。
“孙市长!你……!”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孙连城摊了摊手,那份从容的姿态,在此刻的庞国安看来,是一种极端的羞辱。
“我再问第二个问题。”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会议室里每一个脸色发白的本土派官员。
“方案里提到,并购完成后,为了优化人员结构,将会对部分冗余岗位进行‘市场化调整’。”
孙连城的声音顿了顿,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思考的间隙。
“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
“什么叫‘市场化调整’?”
他一字一顿。
“是降薪?”
“转岗?”
“还是直接……买断工龄,然后把他们推向社会?”
“这么关键的问题,关乎上万人生计的问题,方案里对此,为什么只字未提?”
“吕钢集团,在职职工一万三千人,退休职工近八千人。”
“这背后,是两万多个需要养家糊口的家庭,是近十万人的生计!”
孙连城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带着钢铁厂那灼人的温度。
“我们吕煤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是不是非要等到吕钢的工人,也像吕煤的工人一样,把我们市政府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我们才肯正视这个问题?!”
不等众人从这沉重的质问中缓过神,孙连城话锋再转,亮出了他的第三把刀。
“腾龙集团的姚远董事长,在吕州手眼通天,能量很大,这一点,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比我清楚。”
“城南旧改那个至今悬而未决的烂摊子,上百户居民无家可归,四处上访。”
“这件事,可就是他姚董的‘杰作’。”
孙连城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
他的视线,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脸。
“我就想问一句。”
“我们把吕钢,这样一个关系到数万家庭生计,关系到我们吕州工业命脉的巨型国企,交给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企业家。”
“在座的各位,你们,真的能睡得着觉吗?”
“万一,只是万一,吕钢变成了第二个城南棚户区!”
“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的目光,最后精准地锁死在庞国安和袁新生的脸上。
“是你,庞市长?”
“还是你,袁市长?”
孙连城每问一句,庞国安和袁新生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他们精心编织的罗网,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阳谋,在孙连城这抽丝剥茧、直击要害的质问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一刻,他们终于惊恐地明白。
孙连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辩论方案的优劣。
他是在用他们自己的逻辑,用他们自己方案里刻意隐藏的每一个字,来狠狠地抽他们的脸!
他要把这份“完美方案”,彻底钉死在“掏空国资、牺牲工人、构陷政府”的耻辱柱上!
“够了!”
“砰!”一声巨响,庞国安面前的茶杯被震得跳起。他一掌拍在桌上,霍然起身!
他指着孙连城,因为极致的愤怒,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孙市长!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煽动对立!”
“改革,哪有不死人的?!”
“为了吕州的发展大局,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是在所难免的!”
这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
话音未落,庞国安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看到,孙连城嘴角,那抹一闪而逝的笑意,冷得像手术刀。
他感到,会议桌对面,那几位一直保持中立的副市长,投向他的目光,瞬间变了。
那是鄙夷,是警惕,是疏远。
他失言了。
在被逼到绝路的盛怒之下,他说出了那句最真实,也最致命的真心话。
“牺牲?”
孙连城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身高明明不占优势。
但这一刻,在庞国安的视野里,对方的身影却在不断拔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庞市长,你说得真好。”
孙连城的声音,平静到可怕。
“那我倒想问问你。”
“当我们舒舒服服地坐在这恒温的办公室里,喝着几千块一斤的茶叶,讨论着几百亿的宏大项目时。”
“我们凭什么,来决定牺牲谁?”
“凭什么,让那些在几百度的高炉前,为吕州流了半辈子汗的老工人,成为你口中,那个‘在所难免’的代价?”
孙连城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声响,一步,一步,走向庞国安。
两人之间,距离不足半米。
孙连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正在剧烈燃烧的怒火,以及怒火之下,那无法掩饰的恐惧。
“庞国安同志。”
孙连城的声音,压得极低,只钻进庞国安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
“你这么着急地,要把吕钢这块最肥的肉吞下去。”
“到底是为了所谓的吕州大局。”
“还是为了,填满某些人,永远也填不满的贪欲口袋?”
这句话,无声无息地,插进了庞国安心里最阴暗、最肮脏的那个角落。
庞国安的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
他看着孙连城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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