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已经布下,诱饵散发着精心调制的香气。林悦和沈逸尘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在寂静中等待着猎物彻底踏入圈套的那一刻。
林悦的“表演”愈发纯熟。她在启辰科技的一次项目进度汇报会上,当被赵雯问及一个关键数据时,竟出现了短暂的语塞和逻辑混乱,虽然她迅速调整过来,并以一个合理的借口(声称自己昨晚熬夜分析数据)搪塞过去,但那瞬间的失常,足以在密切关注她的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会议结束后,她甚至“忘记”带走自己的会议笔记,上面有几行潦草的、带着焦虑意味的自我提醒——“不能出错”、“集中精神”、“过去必须放下”。
这些细节,通过沈逸尘刻意留出的渠道,如同涓涓细流,汇入“V”可能的信息网络中。
与此同时,沈逸尘那边的技术迷雾也越放越浓。他让团队伪造了几次小规模的“系统内部警报”,都与“普罗米修斯”外围支撑系统的“不稳定”有关,并在“修复日志”中隐晦地提及了“核心算法受到不明情绪波动干扰”的猜测。整个沈氏集团研发中心,在外界看来,似乎笼罩在一层因关键人员状态而引发的、淡淡的阴霾之下。
双管齐下,虚实交织。
等待是煎熬的。林悦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逐渐绷紧的弦,既要维持外表的“脆弱”,又要保持内在极致的冷静和警惕。她不再轻易独自前往人少的地方,对周遭环境的观察细化到了每一个路人的表情和动作。
沈逸尘那边对隔壁商业大厦的排查进展缓慢。大厦内公司众多,人员复杂,且安保系统完善,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很难进行地毯式搜索。那个神秘的信号接收点,依旧隐藏在钢筋水泥的丛林深处。
就在林悦几乎要怀疑“V”是否已经看穿一切,或者选择了暂时蛰伏时,转机出现了。
这天是周末,林悦按照“一个被心理问题困扰的人”可能的行为模式,独自一人去了市郊一个以安静和自然风光着称的湿地公园。这里人流相对稀疏,环境开阔,既符合她“寻求宁静”的人设,也便于沈逸尘的人进行布控和监视。
她沿着木质栈道慢慢走着,看似在欣赏湖光水色,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沈逸尘的人化装成徒步者、摄影师和公园管理员,散布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松散的保护圈。
走了约莫半小时,来到一处相对僻静、视野却很好的观景台。林悦停下脚步,倚着栏杆,望着远处的水面,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放空自己。
就是这里。如果“V”要接触她,这里是一个绝佳的地点——安静,不易被打扰,但又并非完全封闭,符合“V”那种喜欢在看似安全环境下进行危险游戏的风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微风拂过芦苇的沙沙声和水鸟偶尔的鸣叫。林悦的心跳平稳,但神经末梢却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的任何一丝异样。
突然,一个穿着公园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中年女人,推着一辆清洁车,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缓缓走了过来。她的动作有些迟缓,看起来与公园里其他的保洁人员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她经过林悦身后时,她的清洁车轱辘似乎被一块小石子硌了一下,车身微微一歪,车上的一个水桶晃了晃,溅出几滴水,落在了林悦的鞋边。
“对不起,对不起!”保洁女人连忙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道歉,弯腰似乎要去擦拭。
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
但就在她弯腰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钻入了林悦的耳中:
“林小姐,陈医生托我向您问好。他说,有些过去,逃避是没用的。”
声音很轻,很快,说完这句,保洁女人已经直起身,推着车,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林悦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陈医生!果然是“V”!
她没有立刻回头,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维持着倚栏远眺的姿势,仿佛根本没有听清那句话,或者听到了也并不在意。
但她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对方果然上钩了!他们不仅确认了她与陈医生的关联,甚至利用这一点,发出了直接的、带有挑衅意味的心理攻击!
她通过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用预设的、代表“目标已接触,按计划进行”的轻微咳嗽声,向沈逸尘发出了信号。
几乎在她信号发出的同时,耳机里传来沈逸尘冷静的指令:“目标已确认,保洁人员,正在沿东路离开。A组跟上,保持距离。B组准备接应。林悦,按原定路线,缓慢返回停车场。”
林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又在水边站了几分钟,这才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不疾不徐地向停车场走去。
她的步伐看似从容,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她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的眼睛在移动,沈逸尘布下的网,正在悄然收紧,跟踪着那个看似普通的保洁女人。
这一次,他们抓住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信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可能与“V”直接相关的线下接触者!
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然而,就在林悦走到停车场入口,即将坐上沈逸尘安排的车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内容依旧简短,却让林悦刚刚稍定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演技有进步。可惜,观众不止我一个。代我问好,沈逸尘先生身边的‘老朋友’。】
林悦猛地回头,看向湿地公园那郁郁葱葱的深处。
“V”知道!她不仅知道这是陷阱,甚至还知道沈逸尘在背后操控!她故意派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可能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来接触她,只是为了传递这两条信息——一条是持续的心理施压,另一条……则是一个更惊人的警告!
沈逸尘身边,有“老朋友”?那是什么意思?是另一个隐藏的内鬼?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次的“镜中对弈”,她以为自己在算计对方,却发现自己也清晰地映在对方的镜中,无所遁形。
林悦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将外界隔绝。她看着那条短信,感觉一张更大、更复杂的网,正在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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