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形式大于内容的茶话会,像一场微妙的化学反应,并未产生剧烈的现象,却在无声中改变了某些成分的链接方式。林暮能感觉到,他与伊恩、与诺克斯,甚至与静滞之间里那个沉默的灵魂之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默契。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和形式的、基于共同经历和无形守护的认同感。
他的生活重心,也逐渐从最初的适应、探索,转向了更深的融入和……某种意义上的“责任”。他开始真正以“母父”的视角,去观察和理解这个以他为核心的微小世界。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比如诺克斯。
这位虫族统帅,强大、冷静、仿佛无所不能。他给予林暮的是最顶级的庇护和最纵容的满足。但林暮渐渐发现,诺克斯自己的生活,简直可以用“贫瘠”来形容。
他的寝殿空旷冰冷,除了必要的设施,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他的饮食永远是最高效的能量补充剂,偶尔陪林暮用餐,也只是浅尝辄止,似乎对“味道”毫无概念。他的日常除了处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军务,就是修炼,或者……默默地守护在林暮附近。
他没有爱好,没有娱乐,甚至似乎……没有“休息”的概念。
林暮回想起在度假星球时,诺克斯对炫光海洋和水晶森林的评价——“观测数据符合审美标准”。那不是欣赏,是分析。
一股莫名的心疼和责任感,悄悄在林暮心里滋生。这位看似拥有一切的统帅,其实活得像个最高效的……机器?这怎么行!
他的“老父亲”(林暮心里偷偷给诺克斯安上的新标签)生活质量太差了!他得想想办法。
首先从饮食开始。林暮决定不再只是邀请诺克斯共进晚餐,而是开始“干涉”他的日常饮食。
“伊恩,”他找来参谋长,一脸严肃地提出要求,“以后给诺克斯准备的食物,不能只有营养剂。要搭配我吃的这些,至少每餐要有一道。”
伊恩对于这个直接干涉统帅私人事务的指令,再次出现了短暂的逻辑停滞。但他很快恢复,点头应下:“是,冕下。我会安排厨房调整统帅的膳食配比。”
命令是下达了,但执行起来却遇到了障碍。
诺克斯对于突然出现在他餐桌上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反应平淡。他依旧会优先解决掉营养剂,对于那些“低效”的食物,往往只是象征性地动一两筷子,便不再触碰。
林暮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效果不佳,决定改变策略。
这天,他亲自端着厨房刚做好的、诺克斯上次评价“尚可”的清蒸鱼脍,走进了诺克斯那间冷冰冰的办公室。
诺克斯正站在巨大的星图前,暗金色的复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显然在处理军务。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是林暮,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来了?”
林暮把餐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走到他身边,学着诺克斯平时的样子,板起小脸,用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说:“到休息时间了。先吃饭。”
诺克斯看了看餐盘,又看了看一脸“我很认真”的林暮,复眼微微转动了一下。他没有反对,走到桌边坐下。
林暮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大有一副“你不吃完我不走”的架势。
诺克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他吃得依旧很慢,很克制,但这一次,在林暮“监督”的目光下,他确实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林暮满意地看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看来,“老父亲”需要一点“崽”的督促。
光督促吃饭还不够。林暮又开始操心诺克斯的“业余生活”。
他发现诺克斯的寝殿里连个能放松的舒服椅子都没有,全是硬邦邦的、符合人体工学但毫无舒适度可言的金属椅。于是,他指挥着工虫,搬了一张自己房间里同款的、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强行塞进了诺克斯的寝殿。
诺克斯看着那张与周围冷硬风格格格不入的躺椅,沉默了很久。
林暮才不管他,又觉得寝殿光线太冷白,让人没有放松感,于是又换上了自己喜欢的、光线柔和的暖黄色生物光菌。
接着,他又以“改善空气质量”为由,在诺克斯的办公室和寝殿都摆放了几盆他精心挑选的、能散发安神清香的绿植。
诺克斯对于林暮这一系列“入侵”他私人空间的行为,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赞同,但也没有反对。只是每次林暮兴冲冲地带来新的“改造”时,他那双暗金色的复眼里,总会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伊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数据记录得一丝不苟,但从未出言干涉。他甚至会暗中调整日程,确保林暮的“改造行动”能顺利进行。
最大的挑战,是让诺克斯真正地“休息”。
林暮发现,即使没有紧急军务,诺克斯也总是处于一种高度警觉和运转的状态,仿佛一台永不关闭的超级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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